难忘那棵红枣树

在水一方

难忘那棵红枣树

( 散 文 )

我居住的住宅楼下，对面是小区居民健身娱乐广场。这天是重阳节，下午小区大妈们跳广场舞的舞曲是《红枣树》。“家乡那棵红枣树，记着我曾走过的路，当我离开家的时候，枣花开了香满树。红枣树，家乡的红枣树，儿时爱过的恋人，现在你身在何处。红枣树，家乡的红枣树，随着那蹉跎的岁月，你是否依然花香如故。……” 那深情的歌词，优美的旋律，如春天的小溪流过心田，激起了层层的涟漪，把我的思绪拽回到五十多年前的伏牛山区。当年我从上海铁道学院(中专部)铁道信号专业毕业，被分配到河南南阳伏牛山区“九里山火车站”工作。火车站位于崇山峻岭中一处山坳里，周围有几十户山区的农舍。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乘火车去南阳出差。在火车快要开车时，挤上来一个背着沉甸甸布袋小女娃，小女娃身高约1米4、5左右，身上土布衣服打着几块补丁，乌黑的头发扎着一对马尾辫，微黑的脸上一双忽闪的大眼睛朝车厢里张望。此时车厢里已坐满了人，沒有空余的座位了。火车行进中车厢不停的颠簸晃动，

小女娃背负沉重的布袋，靠在我坐的坐椅旁坚难地支撑着。我对小女娃说:

“ 妮儿，把袋子放下，我帮你放到行李架上去。”

“ 谢谢！”

小女娃感激地看着我说。布袋挺沉，我放好布袋坐下往里挪了挪，挤出半个座位，朝小女娃说:

“ 车上人多，挤挤搭个坐吧。”

小女娃腼腆地说声“谢谢叔”便坐了下来。通过交谈知道小女娃名子叫“枣花”，十二岁，上小学五年级，家住火车站山坡下的“安庄”。妈妈生“枣花”时难产死了，枣花六岁那年，爸爸在采石场被滾石砸中沒有抢救过来。从此，枣花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二位老人都七十多岁，体弱多病，爷孙三人在生产队属于“五保户”，家中沒有经济收入，生活非常困难。枣花家院子里有一棵生长了近百年的老枣树，枣花娘临产正是枣树开花的时节，生下的又是女娃，所以就取名叫“枣花”。

枣树每年能产红枣二百多斤，是家中重要的经济收入来源。以前红枣都是爷爷背到南阳去卖，枣花偶尔也会陪着爷爷一块去卖枣，今年爷爷病了，奶奶沒有出过远门，所以卖枣的担子就落到了枣花的肩上。为了不耽误学校上课，枣花只能星期六下午乘火车到南阳，在集市上摆地摊售卖，还得眼观六路，小心戴红袖箍的市管会队员驱赶。晚饭吃家里带的红薯面窝窝头，渴了喝火车站候车室茶桶里的水，瞌睡了就在候车室长椅子上睡，第二天星期天继续卖，卖完下午再乘火车回家。我问:

“ 睡在候车室夜里不害怕吗？”

“ 火车站里来往的人多，坏人不敢禍害。” 她咬了咬嘴唇说。

“这袋枣能卖多少钱？”我问

“卖的好的话，能卖15块钱，爷爷还等着钱抓药呢。”

听着枣花的话，不禁心中一阵酸楚，什么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火车到了南阳站，我扛着枣花一布袋红枣，把她送出了车站。她红着脸说:“谢谢叔！” 她让我有时间去看看她家的红枣树。“枣树上的枣儿可多、可甜啦！” 说起她家的枣儿，脸上欣喜的笑了。

几天后我在南阳处理完工作，就乘车返小火车站。星期天休息，想起邀请参观她家的红枣树，同时也想看看枣花家的状况便欣然前往。

枣花家住的是山石砌成的三间石屋，屋子外是山石垒成的围墙，围墙围成了一个很大的院子，围墙高约2米，院墙南面中间是一扇对开木门。屋子里有几件老旧的木头家俱，枣花的爷爷奶奶都是七十多岁的老人，爷爷叹了口气说:枣花是个孝顺的孩子，聪明能干，学习成绩好，在学校是个班长，只是生在农家可惜了。我和爷爷说着话，枣花拉我去看院子里的老枣树。

老枣树高约八、九米，树冠很大，远远望去尤如一柄巨大的遮阳伞。老枣树的树龄有近百年，枣树的枝干，形如虬龙，树皮粗糙，象一层厚厚的铠甲，仿佛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数说着曾经的风霜雨雪。

此时已是农历八月，树上的枣儿已经由青变红，由大红变深紫红。抬头望去，一颗颗、一串串的枣儿，在椭圆形枣树叶的映衬下，红艳艳的，宛如一粒粒红玛瑙缀在绿叶之间。枣树的技条被一串串枣儿坠弯了腰，树冠上的枣儿由于光照充足，长的胖大肥硕，浑身鼓鼓的，在太阳的映照下，枣儿红光闪烁，如同高高挂起的红灯笼美极了。秋天缀满红枣的枣树，在蓝天白云映衬下分外妖娆。一嘟噜、一串串，红红的枣儿，象红艳艳的珊瑚珠，象红光闪亮的红玛瑙，镶嵌在浓绿色的枣树叶中。远远望去，恰似五彩云霞，闪亮的红果如满天眨眼的星星，点缀在一片青黛的天空里，给秋天的山野増添了一抺亮丽的色彩。

爷爷给我抓了把红枣，我双手如同捧着红宝石，瞬间醉人的枣香，沁人肺腑。尝一粒枣儿，轻轻的一咬，一声“嘎嘣”脆响后，顿感口舌生津，满嘴香甜。这时你会觉得世间最醉人的不是“陈酿”，而是醉人的枣香。

红枣富含多种维生素，含有人体所需的18种氨基酸，红枣还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具有养血安神，养胃健脾，滋补强身之功效。

回到屋里，我对枣花爷爷奶奶说，明年枣花就要上中学了，千万不能耽误枣花的学业。你家是“五保户”，家里有困难找大队书记。车站的货物装卸活计包给了大队，书记常到车站联系工作，车站站长跟书记打过招呼，他会管着你们的。枣花学习上如有不懂的，尽管来找我。我对枣花说，你沒了父母，沒亲戚可依靠，你如果不想一辈子埋沒在这个山沟沟里，那只有一条路，奋发图强，努力学习，争做第一。枣花！你给我永远记住，平民百姓只有争取得第一，才会有可能获得成功的机会。从来就沒有什么救世主，全靠我们自己。

枣花上了中学以后，学习更加努力，有数学、物理题不会解，都会跑来问我，学校里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两年后，我工作调动回南京，枣花到站台上送我，火车开了，枣花流着眼泪一边跑一边喊，“叔！你放心我会好好学习，不会让你失望的！……”

几年后，听车站来南京出差的同事讲，枣花高中毕业后，大队安排她当了小学民办教师，因为工作出色，在推荐工农兵上大学时被推荐，考上了“郑州师范学院”走出大山沟，成了一名工农兵大学生。枣花对车站的人说，永远忘不了叔的好，叔讲的话就象一颗颗甜心的大枣，永远难忘。

我望着远方，心里默默祝福着枣花，耳边仿佛响起“红枣树”的歌，“红枣树，家乡的红枣树，随着那蹉跎的岁月，你是否依然花香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