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那边,是我的童年

土匪

<p class="ql-block">轻舟摇曳叹时光,老屋斑驳显沧桑。</p><p class="ql-block">隔岸濯衣鱼上岸,薄酒一杯满村香。</p><p class="ql-block"> 题记</p><p class="ql-block"> 曾经,谷垟的小河清澈见底,河底的硬币一分还是五分,一眼就能分辨。从小我便依恋着老家的母亲河,犹如,桥,一生对水的依恋……</p><p class="ql-block"> 薄雾的清晨,宁静的小河被洗衣的棒槌声惊醒,随后屎盘和刷子发出的沙沙声拉开了清晨的序曲。邻里间的问候在薄雾散开的河面上溅起点点涟漪,河埠头的人陆陆续续出现,或刷牙洗脸,或淘米洗菜,或提桶拎水,逐渐热闹起来。</p><p class="ql-block"> 夕阳西下,干完农活的汉子们从田间归来,在河埠头一边分享着收获的喜悦,一边洗脚洗农具,招呼着孩子们赶着自家的水牛下河饮水。人一多,家长里短便少不了。随手飞扬的水声中,汉子和妇女之间的戏谑与调侃不落一丝痕迹。突然,大婶们爆发出一阵欢声笑语,惹得新媳妇们羞红了脸,我们这些小娃们则在一旁似懂非懂地跟着傻笑着。</p><p class="ql-block"> 老家的谷垟河远近闻名,特别是百浃屯,水草鲜嫩茂密,简直是鱼儿的天堂。河龚刚进去颇为狭窄,慢慢地拐一道弯河面逐渐宽阔,再拐好几道湾视野陡然变得广阔无比。只要鱼儿游进来,便流连忘返,这是大自然的厚爱,老天爷对老家的馈赠。</p> <p class="ql-block">  鱼儿在老家的河里欢快畅游,活得滋润。风平浪静时,鱼儿在阳光的照耀下千姿百态。有摇头摆尾的花斑食,像水中的舞者;有往来翕忽的鳗駒,如顽皮的小孩;有凝然不动的鲈甲,似在思考着重大问题;还有倏尔不见的白翘嘴,逃逸得比箭还快。潜游在深处的是鲫鱼,身圆体扁,悠然自得;偶尔摇腮鼓嘴,不时地吐出串串泡泡,专心地觅食。半裸在河面的鹅卵石边,圆蚌慵懒地展示着雪白肌肤,晒着日光浴;螺蛳则默默赶路,留下弯弯曲曲的足迹。摇曳的水草中,河蟹在横行霸道,虾儿穿梭其中,一幅活生生的鱼乐图。</p><p class="ql-block"> 想要吃鱼,得先学会游泳,那个年代没有救生圈。学游泳的孩子,从家里搬出大脚盘、桌板,实在没家伙的,就卸下门板丢在河里,趴在上面,手划脚蹬,多呛几口水,自然而然就学会了。大人们都这么说,我也是如此学会的。那时候每家都有四五个孩子,都是放养式长大的。父母要下地干活挣工分,没时间管孩子。所以放养的孩子在无形中学会了许多生存本领。而且孩子多,结伴玩耍,也不会出什么事。现在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金贵得很,几个大人看着,过于娇惯,反而失去了孩子天然的野性。</p><p class="ql-block"> 学会游泳后,炎热的中午,刚扒拉几口饭,小伙伴就迫不及待地来叫唤。到了河边,左右看看没人,迅速脱下裤子,光着身子像鸭群一样扑腾扑腾地跳进河里。顷刻间,小河就变成了欢乐的海洋。那时候,孩子们并不知道什么叫蛙泳、仰泳、蝶泳,只知道倒仰、埋水、扎猛子。扎猛子就是一头扎进水里,双手摸到河底的泥,然后双脚一蹬,憋着一口气游出几十米,直到水面上冒出一串水泡,就知道游到了哪里。我那时候的记录大概是 15 米左右,属于中等水平,最厉害的能扎 22 米,大家因此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二十二郎”。农村的孩子似乎与水有着天然的亲切感,一旦玩起来便停不下。在河里泡得嘴唇发紫、眼睛发绿,要不是大人喊吃饭,根本不愿意上岸。</p> <p class="ql-block">  放学后,把书包一扔,我们就迫不及待地去后院的竹林里寻找竹子。那些细长弹性好的小金竹不易折断,最适合做鱼竿。竹子有些弯曲也不要紧,在火垛上慢慢烘烤,边烤边掰直,直到竹子被掰得笔直才算满意。然后把竹子削平打磨光滑,不能扎手,手感一定要舒服,这是对鱼儿的灵魂融合,也是对鱼的尊重。再偷出母亲的缝衣针在蜡烛上烧红,弯成鱼钩,系在尼龙线上,这样就有了鱼竿和鱼线。</p><p class="ql-block"> 还得拔根鹅毛当浮漂。我家那大鹅养了两年,我和哥哥每天拔草、钓青蛙喂它,足足有 20 来斤,感情深厚。而且那大鹅凶猛得很,小孩一靠近,就张嘴直冲着小弟弟咬,村里的小伙伴都怕它。每次我们玩水玩得起兴舍不得上岸,母亲总是把大鹅赶到河边威胁,小伙伴们才捂着裤裆不情不愿地爬上岸。那天我和哥哥好不容易才拔下一根鹅毛,还被大鹅追了好久。</p><p class="ql-block"> 有了鹅毛浮漂,就差坠子了。家里翻了个遍,连猪圈都翻了,就是没合适的。哥哥吞吞吐吐地说,要不你去看看牙膏。我立马明白了,把刚买的牙膏挤出来做了铅坠,结果被母亲拿着棒竹簛追了二里地。做一根称心的鱼竿可真不容易,不但被大鹅追,还被母亲打,好在这些困难我都一一克服了。那时候的小伙伴心灵手巧,玩具都是自己做的,比如键子、万花筒、链条枪、纸鸢、铁环、脚踏板等等。哪像现在的孩子,都是大人花钱买的,动手能力都丧失了,更别提自己动手的那份喜悦和快乐。</p><p class="ql-block"> 每天放学后,扛起爷爷的老锄头,挖些小蚯蚓当鱼饵,然后高高兴兴地跑到河边钓鱼。因为对老家的每一段河流都了如指掌,也了解鱼群的生活习性。我们找的地方,只要把糠米撒下去,不一会儿就有鱼咬钩。一条条小鲫鱼活蹦乱跳地被拉出水面,运气好的话,一下午能钓到几十条。有时候鱼不上钩,我们就干脆卷起裤腿跳进水里摸河蚌和螺蛳。这些不起眼的河蚌螺蛳现在是时令河鲜,价格不菲,那时候只是用来喂鸡喂鸭。</p><p class="ql-block"> 傍晚回家后,把几十条小鱼洗干净交给母亲。母亲用酱油和老酒简单调味,放在米饭上蒸。饭煮好了,鱼也蒸熟了。鱼一上桌,满屋飘香,我们的眼睛亮了,嘴巴也爽了,偶尔吃得太急,还会不小心把自己的舌头吞进肚子。</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钓鱼对我们来说是小菜一碟,剖鱼也轻而易举,烧鱼更是信手拈来,吃鱼也津津有味。哪怕是再细小的鱼刺,用舌头轻轻一舔,就能抿出来。不像现在的孩子不敢吃鱼,怕被鱼刺卡喉咙,都是大人把鱼刺挑干净了,再慢慢喂着吃。</p> <p class="ql-block">  老家的鱼肥美鲜嫩,令人垂涎欲滴,深受大家喜爱。岁末年终,更是捕鱼的黄金季节,也是全村人最开心的时候。听闻谷垟要捕鱼,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争先恐后地抢购。你买几十斤,我买上百斤,洗净杀好后和酱油肉一起晾晒,待过年时用来款待亲朋好友。客人们品尝着白眼烧和谷垟的鱼,赞不绝口:“这鱼,味道真好!”于是主人脸上倍有光彩,客人也吃得更加尽兴,临走时还不忘嘱咐,来年多备些鱼干,我们吃了还要带些回家。</p><p class="ql-block"> 历经风雨,如今门前的小河,早已经变得浑浊。各家都通了自来水,没人再在水埠头洗衣洗菜,甚至连洗脚都觉得脏,河前闲聊的热闹景象也一去不返。小河早已被私人承包,再也没有鱼儿分配了,孩子们也不敢下去游泳,个个都成了旱鸭子。</p><p class="ql-block"> 许多事物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美好的童年逐渐远去。而我们,只能回忆……惟有回忆,仍然鲜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