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断裂的文化世族 ：杭州钱家（三）

David

钱谦的符瑞

钱宁的父亲钱谦出生于光绪三十二年九月廿六日（1906年11月11日）。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与其父钱宗浩竟然是同月同日生，差异仅仅是较他父亲早生了二个时辰，即四个小时。旧时方志有一个门类叫“祥异”，是为董仲舒“天人感应”的学说对国家政治、经济兴衰与否的一种思想诠释，同时也表社会及人是吉还是凶。

钱谦五岁时（1911年）的一天，他正在紫禁城外边玩耍，不知怎么从紫禁城跑出来的宣统皇帝，看到钱谦在附近玩耍，小皇帝便走了过来，奇怪的是，两个五岁的小男孩并没有在一起嬉戏，而是站在大街上聊了起来。想想，所有在场的大人，无论男女都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包括钱谦的父母亲，而钱谦不但能站着，还能煞有介事的和宣统皇帝对谈。这也太吉兆了——即使人生的旅途上有难，也能逢凶化吉！

1937年，侵华日军认识到连云港的战略地位极其重要，一方面准备从陆路和海上包围这座正在建设中的陇海铁路的主要枢纽城市，另一方面派飞机轰炸钱谦任厂长的连云港发电厂。钱谦和职员们争分夺秒地拆除发电机组和机器设备，并把所有拆卸下来的东西都装到火车上。就在火车即将开动时，一架日军飞机投下的一枚炸弹，直接炸在火车车厢中部的上方，火车上的人和装好的设备，眼看都将被炸成碎片，但那枚炸弹直接穿透车厢，把铁轨的路基炸出一个大坑，他们幸运地活了下来。当日本人以为命中目标，返航准备庆祝他们的胜利时，钱谦和他的工人们却跳下火车，把弹坑填平，齐心合力，把火车拉进隧道。夜幕降临，他们开着火车，向西疾驰，驶向抗战的大后方西北。

1940年，陇海铁路局决定开发一座新煤矿为其机车提供燃料，任命钱谦为开发潼关煤矿的专员。这座煤矿位于西安东北200多公里的山里。钱谦前去视察时，坐在吉普车前排的座位上，因为这个位子最舒服，所以当时做官的，一般都习惯坐前排的这个位子。不似现在，当官的命贵怕死，往往要坐在后面。途中，钱谦碰到一位搭便车的老人，便让司机停车，还让这位老人坐在他那舒服的座位上，自己则爬到后面的座位上。当吉普车沿着山路，穿过斜坡转弯时，司机操作失误，汽车突然失控，人车双双坠入深谷。司机和前排坐着的搭车人当场死亡。钱谦则受了重伤，昏迷了一个多月。这次幸存下来的原因，并不是由于末代皇帝溥仪带给他的符瑞，唯一的原因是因为他坐在了相对安全的后座。而遭敌机轰炸未死的那次，则是因为车底太好，挡下了飞向他的弹片。历史事实证明，如果溥仪不当日伪满洲国的傀儡，钱谦一手建造的连云港发电厂也许不会被炸；即使日本军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与国军必有一战，但以时间换空间，阻挡日寇侵略的步伐，可能会做的比“八一三” 淞沪会战更好。

国民政府黄金十年建设期的江苏省首府和中华民国首都南京的现代化景象（［德］约翰•拉贝摄）

　　钱谦从上海交大毕业后，并没有等待找专业对口的事做，而是偕继母方菊云和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妹钱庄、钱恒和钱坤到了广西梧州，在苍梧县立初级中学校任教。

1928年，钱谦迎娶了武肃王钱镠的后代樊墫。樊墫的爷爷做过前清蒙藏大臣，是杭州的官宦世家。钱谦与樊墫结为百年之好，用杭州房子的门槛来比喻，是他跨进了高门槛的人家。通常，杭州好人家的门槛为30厘米，房子越多越漂亮，门槛就越高。

钱宁父亲钱谦、母亲樊墫

　　1931年，好运相伴钱谦而来：他被国民政府四部委任命为南京首都发电厂的厂长。这一年的夏天，长女出生，为此他给长女起名“宁”。而这一取名法，是他父亲钱宗浩定下的第二条家规：

“如果生的是男孩，以他当时工作的地方取名；如果是女孩，就以出生地取名。”

1931年，任南京首都发电厂厂长的钱谦

左图：南京首都电厂的德国西门子汽轮发电机

右图：位于扬子江畔（下关）的南京首都发电厂

左图：民国首都电厂遗址公园

右图：南京首都电厂旧址展览馆

　　此处的他，指的是钱谦的父亲钱宗浩。旧时，父亲是不能给新生儿取名字的，需由爷爷来定夺。钱氏家族的这一命名法，很可以看出中国传统文化在籍贯、出生地和侨居处的实际应用。比如，钱谦长子、世界著名物理学家、博雅和通识教育家钱致榕，“榕”是福州的简称，当时钱致榕的爷爷正在福州做事，故为“榕”；小女儿钱致渝，“渝”为重庆的简称，一见便知，生于重庆。

一个文化世家，不仅要看出了多少贡献于社会的人才，还要看给小孩取名的这类隐形的文化小事。

钱宁儿时的南京（［德］约翰•拉贝摄）

1941年，钱宁（后立者左三，左二大妹钱相；右三大弟、著名物理学家、通识教育家钱致榕）全家在西安合影

作者： 苏华

图片来自自我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