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只言温暖

张春英

　　气温一升，人就有了活动的心思，总想着撒撒欢。街市上，广场上人多起来。身体与气息都长了精神，人的，动植物的，都在长。

广场上孩子们嬉笑打闹，咯咯的笑声明亮起来；老人热聊着东长西短；麻雀、喜鹊的叽叽喳喳也热闹非凡；院子里的紫荆、看桃，大胆地探出或紫或红的脑袋，张望着，试探着。老人孩子都脱了厚羽绒。暖了，真的暖了。

连翘，我一直把它与迎春一同看待，心底里，它与迎春一般是春的信使。每每路过，总忍不住停下脚步。今日鼓芽，明日鼓包，后日三两朵，都不曾逃过我的视线。两天未去看它，今日，花儿陡然满枝满丫，透着明亮的黄，似乎从前装着满腹心事，一夜之间什么都想开了。而此时，春已至半了呀，是有什么心事让它懒散到了现在呢？看着清瘦的连翘，不免嘀咕。

都说春困秋乏，刚刚从寒冷里走出来的短时日里，被软下来的春风、暖起来的空气一裹，惊喜就从边边缝缝里溢出来。春门刚刚打开，哪能困得起来。总想勤看看，多找找，说不定哪个角落里就藏着一份美呢。困乏大概要先等等了。等到啥时候呢？等花粉惹得你喷嚏连天，泪眼朦胧；等花红柳绿看腻了；等春风吹乏了，春雨淋够了；等春光迫着大人孩子把薄袄脱下，把毛衫脱下；等踏青的脚踏累了。

前天，家里那人开着车，眼睛瞄向重庆路两侧的美人梅，说:看有骨朵儿了，不几天就会开。哪有？我这近视的眼看枝条模糊着。近了再细看，似乎真有。枝条上有凹凸不平的骨朵影子，暗红，米粒大小。人老了，眼睛也老了，离得稍微远点花骨朵都看不清了。人，可以不服老，可也挡不住，身体的变化不得不服。

昨日再看，美人梅骨朵儿已经按不住地鼓了又鼓，由前些天的暗红撑出了深红，有的已见深粉。小脸皮是越来越薄，娇羞着，春心有些快要包不住的样子。

循着路边的花树走过去，竟然有一株已经全然不顾地盛开了，满树的花粉嫩嫩的。像一位大胆示爱的姑娘，不管不顾，我自妖娆。长长的街道上独树一帜，不羞涩，不胆怯，比院子里那丛连翘开得坦然大胆。

联通路上的玉兰花，有几株已开得落落大方，像白荷花跃上枝头，在蓝天白云下优雅娴静地看着车来人往，是热闹里的一份静气。

没有人驻足观看。路上的人匆匆忙忙，为了生活奔波，舍不得停下看一朵花，赏一朵云。

近几年，经济不景气，人的焦躁多了，闲心自然少了些，生活催着。除了真正懂生活的人，能够把生活调试到闲忙有度，大概只有我这等退休而休的人，才能真正慢下来。

逛材料城，想着许是冷冷清清的，却出奇的热闹。都说房地产不景气，房屋卖不动，看来还是有许多人刚刚买来一个窝。出出进进的人与车，无不是为了装饰一个倾尽力气才能拥有的小窝。

不论穷富，来这里的人心里都怀着一种向往，向往把自己的小窝装扮成梦中心仪的模样。跑遍市场，货比三家，不过是为淘来一份喜欢的东东，淘一样物廉价美的材料。有的为老人，有的为孩子，有的为自己。都是为了一份生活的美好。

有时想，不应该被这些外在的世俗的拖累了心境。有时又想，一个温暖的，舒适的窝，可以安放流浪在世俗里的身心。在经济条件与能力的限制里，把想法换来换去。人，无不是在心灵与世俗里翻滚，辛劳找安慰，安稳里再折腾，循环往复。

人都需要一个窝，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窝。尺寸之地可以收留疲惫的身体，安抚孤独的灵魂。可以躺立自在，睡醒由己。

动物也需要吧。每次看到路边树上的喜鹊窝，就这样想。有次，看到一棵大树上的喜鹊窝竟然有上下两层，密密麻麻的树枝插接得匀称，美观，密实。想着，能搭起这种别墅级的鹊窝，大概是喜鹊里的大家族，窝中自是有鹊中能鹊，是富豪一族。这样的鹊，也有众鹊艳羡着吧。人与动物一样，都在努力着，比较着，而事实上，也为此身心疲惫。然，怎么才能好到满足呢？总有更好的，欲望也总是无穷尽。有时，适时放下一些欲求，即是美好。

突然，想到了燕子，春天来了，燕子也该从南方回来了。燕子与其它迁徙的候鸟也是勤劳与富足的吧，南北筑巢，追着温暖与舒适过生活，活得洒脱。

如今，有许多普通人收入没多高，也开了窍般，学着候鸟，循着暖，循着喜欢过生活。或工作顺带生活，或退休只为寻乐，全国各地过着旅居短租的生活。是想得开会生活的人。

晚上，去公园溜达。柳的绿已无拘无束。嫩绿染满枝枝桠桠，柳芽儿支楞起裙摆，在夜幕下欢快地舞蹁跹，有芭蕾舞的韵味。想拍几张照，一直拍不好。

罢了。夜，适合静享。朦胧里，暗色里，静气自生。再繁华的心，夜色里也会不由沉静下。

夜，像是一张屏蔽网，可屏蔽掉所有世俗眼光。平日里谨言甚微的人，在暮色的遮掩下，也能自然地甩起胳膊舞蹈在人群里。白日里，为了工作、生存不得不堆起的笑，披上的防护，都可以放下。喜乐，忧愁，可无遮无拦。人在夜色里，可以放松地做本真的自己。何况是，春风送暖，春水微漾，春花初开的夜。

南方的春，花早已是开得热热闹闹，有人千万里地奔了去看，去赏。这北方小城的三月，还安稳着，有花开，不多，大部分还扒着枝头小心翼翼地张望。有绿叶，也不多，大都在筹集着颜料。春，却已经过半了。让人不由怜惜起春日的短暂。

话说回来，日子长短原本就在心里，好的光景总让人感觉过得快了些。长长的日子，大概只有春天，让人感觉短到不知所措。

春分，昼夜均分，一半光明，一半黑暗。半，是均衡，不偏不倚，是最稳妥的日子了。似谁煮的那碗鸡汤，生活，一半烟火，一半清欢。烟火里谋生，清欢里谋爱。幸福，一半争取，一半随缘。

天赐的春光里，我们只言温暖，不谈忧伤，莫辜负了这好风好景。愿你我的日子都一天比一天好，哪怕每天好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