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样称呼你

天辰紫藤

我该怎样称呼你

苏州人的称呼很有讲究，稍不注意，就会闹出笑话，有时还挺尴尬。

上世纪90年代初，我从外地调到苏州工作。我们办公室的张老师长我几岁，是我们的组长，我自然称之为“老张”，他好像没听见，其实就是没搭理我，同事们也都窃窃私笑，我很纳闷。事后我问同事，我叫错了吗？同事说，你应该叫他张老师，或叫他小张。同事说了“应该”怎么叫，没说“为什么”不能叫老张。我仍然一头雾水，他比我年长，又是领导，我怎么能叫他“小张”呢？

我专门请教邻居，一位老苏州，比我长几岁的好朋友老李，为什么我叫你“老李”不生气呢？他说，苏州人叫比自己年长的人，一般不叫老张、老李，尤其是父母健在的，更不能叫，你叫他小张、小李，他会很高兴。尽管如此，我还是不习惯，而且从来未称过比我年长的人为小张、小李。臣妾做不到啊。😊😀😷

还有一件事也印象深刻。大家平时对校长、书记、主任等领导一律称之为老师，我很好奇，觉得在这样的氛围里工作肯定很舒坦。三十多年前在苏州工作的外地人很少，随着新苏州人的不断加入，这个好的风气也基本荡然无存了。平时称呼领导也是一口一个某校长、某书记、某主任了。

邻居老钟称老伴胡阿姨为“妹妹”。每听到他这么叫，我眼前就会浮现贾林的形象，一声“林妹妹”，给了世人多少遐想，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浪漫的故事。如今，这对年近耄耋的老夫妻如此卿卿我我，让人羡慕。可以想见，胡阿姨一定称老钟为阿哥或者哥哥，他们就这样甜甜蜜蜜了大半辈子。

苏州人对于年岁比较大的，称呼他们“老伯伯”、“阿爹”，“阿姨”“好婆”。新苏州人现在也学乖了，不管对方年纪有多大，你只管称他老伯伯、阿姨准没错，否则他们会装听不懂，懒得搭理你。

我们老家的情况正好与之相反，你只管把称呼往辈分大的上喊“爷爷”、“老太爷”、“奶奶”“老太太”，否则他们也懒得搭理你。

退休后回老家小住，受到热情接待，总是被称为“爷爷”，很不适应，总觉得不断被暗示，你真的老了。我跟他们商议，晚辈可以这样叫，咱们同辈就直呼其名吧。谈何容易，根本行不通。他们认为你有了孙辈就应该被称为“爷爷”，你有了重孙辈，就应该是“老太爷”。反之，你也应该称与你同辈的人爷爷、老太爷。有人戏称，你有了儿子，你就是儿子，你有了孙子，你就是孙子。

姑妈已有重孙，按老家的规矩，自然应称“姑老太”。她和姑父经常到苏州，一次我跟她商量，在苏州，我就称您为姑妈，从小我就一直这样叫，这样更显得亲切亲热又显得年轻。哪知姑妈不高兴了，她认为这不乱了套乱了辈份。好，顺其自然吧，怎么高兴怎么叫，开心就好。

几年前，我们毕业近半个世纪的老同学建了个群。退休前，老同学们中有的是局长、书记、校长、主任、老板，也有工人、农民。为了让我们回归到同学时的状态，消除生疏，拉近距离，增强感情，建群之初我们就约定，在群里不称职务，不用“您”，一律称“你”、“老同学”，或直呼其名。

称呼其实也是一种文化。老家喜欢把人往老里称呼，给人敬畏感。苏州人喜欢把人往年轻里称呼，给人年轻和自信感。人总是要老的，但心态必须年轻。我更欣赏苏州人的称呼。

后记：

施老师：很好的一篇杂文，来自日常生活，既风趣又幽默。如果按这边的规矩，称组长为“张老”，会答应吗？(初来上冈时，有些称呼很不习惯，如称祖父辈时我们天长叫“爹爹”，而上冈却叫“dⅰa-dⅰa”，有时带上姓叫“张dⅰa”“王dⅰa"，连字都不知道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