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丁五德嫁女(4)

平凡的人

<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inherit;">短篇小说:丁五德嫁女(4)</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文:林曦</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图:李昌文</div></h1> <h1> 听了父亲的话,丁清芝的脸就唰地一下白了,她知道她爸历来就吝啬、小气,但不知他竟能这样对待他刚出嫁不久的女儿。再说走了25里地还没吃一口热饭,就先劈头盖脑地浇下来一盆冷水,你真狠心啊!她本来就吃不下饭,听了父亲的话,她就昏昏沉沉回到她出嫁前睡过的窑洞里,爬上炕就晕晕乎乎地睡着了。<br> 第二天一大早,她连一口水都没喝,就辞别了母亲,返身往回走。一路上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冤屈。当她回想起昨天早晨离开婆家的情形,她曾给婆婆说:她要在娘家多停几天。现在,她有点为难了。万一婆婆要问:很长时间没回娘家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娘家人不肯留她?唉!再说,父亲的话万一要传出去,还不知道门前门后的街坊邻居怎么笑话我呢?再想想婆婆那满脸不体谅她痛苦的满不在乎的表情,想到海龙那么窝囊,连给媳妇买一个甜瓜的钱都没有时,她感到更加凄凉。她边走边想,活在世界上怎么就这么艰难?还不如死了痛快!<br> 走进青松岭地界时,已经是吃早饭的时光了。地里干活的人们都已下工回家了,四野里静得出奇。丁清芝头顶着炙热的太阳,独自一人有气无力、昏昏沉沉地在路上走着,心里充满了烦躁和无助,她想:眼看就快到家了,难道继续窝到那窑洞里的炕上去受罪?<br> 她正低着头迷迷糊糊地走着,突然发现,怎么竟鬼使神差地站在路边的一片棉花地边上?一抬头,就看见了堰根的一棵柿子树上挂着一瓶“3911”农药,那是当天早上给棉花喷洒农药的人留下的。丁清芝知道“3911”是一种毒劲很大的农药,喝了马上就会死。这时她不知从哪里来了那么大的劲,没有多考虑,就毅然从树上取下农药瓶,拧开瓶盖就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然后扔掉药瓶,浑身稀软地一屁股坐在棉花地里。当肚子里剧烈的疼痛劲上来时,她立即就后悔了,她想起了肚子里的孩子,想起她的海龙,但一切都已经晚了,她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br> 当王海龙听人说,他媳妇躺在村口的棉花地里时,便一阵风赶到那里。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他看了一眼,就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细软,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br> 一直到听见晌午上工的人们从路边经过时,慌乱中的王海龙才镇定了下来。他爬起身来,不顾满身的泥土,就回村里去找他的几个好朋友。<br> 海龙在二队的场院里找到他的老同学钟国庆,钟国庆听说了这情况以后大吃一惊。他让海龙去把龙发和辛牛两个叫上直接往地里走,他则从场院里拉了一辆小平车急急忙忙向海龙说的那块棉花地里赶来。<br> 等国庆拉着小平车急急忙忙地来到进城路边那块棉花地时,海龙、龙发和辛牛几个已经到了,龙发的胳肢窝里还夹着一张苇席。<br> 棉花苗已有一尺来高了,手掌般大的嫩绿肥实的棉花叶子在微风中摇摇摆摆,棉花叶子下躺着像睡熟了一样的丁清芝。她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像睡着了一样,甚至还有几分安详。额头上的留海随着微风忽闪忽闪的上下左右煽动着。她的鼻子下像鸡蛋一样大的一团白色泡沫,还在不断的从嘴里往外冒。她的一条腿蹬向一边,将棉花苗都压倒了一片,另一条腿弯向内侧。地上有明显的挣扎痕迹,两条胳膊向两侧展开,好像要拥抱整个世界,两只手的指头深深地挖进泥土里去了。国庆回过头来将海龙拉向一边,按他坐在地上,说:“你先在这儿歇一歇,其他的事就不要管了。”<br> 龙发到底大两岁,经验毕竟多一些,他面对这种悲惨的场面,并不显得太慌乱。他将带来苇席的一半铺在车厢里,另一半奓在车厢的一边,他说:“来,咱们把她抬上去。”说着走过去,用两手抓住了丁清芝的两条胳膊,辛牛抓住她的两条腿,国庆紧赶过去,扶住她的腰,款款把她放进平车里。他们几个做起这事来都轻手轻脚,好像怕把她惊醒了似得。龙发把那半页苇席折过来,将丁清芝盖得严严实实。<br> 他们拉着小平车出了棉花地。这时,海龙却仍然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那一片被清芝压倒的棉花苗在发愣,龙发问了一声:“海龙,你爸妈知道了吗?”<br> “还没告诉他们。”海龙说着一脚踢飞了那剩下的半瓶“3911”。<br> 龙发说:“那是这样,咱们先把她放在海龙门口的那个场院里,把这事给两个老人说了,然后再商量咋办。”<br> “行吧。”海龙跟着平车后边走,“嘿哧嘿哧”不停地抽泣着。</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