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今年回乡下给父亲扫墓,又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屋。</p><p class="ql-block"> 村落稻场和水田交界处,三间破旧的土坯瓦房,在凄风冷雨中静默着,屋檐上的几棵枯草被吹得左摇右晃,东边的茅房已经坍塌的不成样子。</p><p class="ql-block"> “爸,妈,我们回来看你们了!……”好久也没有回音,房前屋后空荡荡的,倒是把鸡舍里的几只母鸡给惊吓到了,咯咯地叫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这里显然好久没住人,屋檐到处是蛛网和灰尘,杂草长满了屋前的水沟和坎沿,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门锁还在,用几根铁丝拧成的门搭,早已锈迹斑斑。</p> <p class="ql-block"> 母亲身体不好,80多岁了,一个人生活起居都让人不放心,于是搬到了不远处老二家里住,相隔也就100多米。</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前年冬天走的,当时疫情刚刚放开,周围的人好多都阳了。也不知道是否与新冠有关,老人家瘫床半个月,不吃不喝,也没送去医院,最终还是没能挺过来。</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屋旁的那棵拴牛的老榆树还在,只不过皮破树空,垂垂老矣。父亲木讷,不善言辞,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辛苦劳作了一辈子,抚养了6个孩子,到老来也没住上像样的房子。</p><p class="ql-block"> “爸,妈呢?”每次放学回家,我总是先找妈,让父亲很尴尬,好像眼里没有他一样。</p><p class="ql-block"> 其实,找母亲无非就是要吃的,可以解决温饱问题。父亲才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每天起早贪黑的劳作,累得气都喘不过来,更谈不上陪伴我们了。</p> <p class="ql-block"> 一个家庭什么样,我们是看在眼里的。春耕时节,母亲要烧火做饭,父亲要耕田育种,忙得不可开交,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父亲中途回家吃饭的间隙,我就牵着牛去放,可以让他多歇息一会儿。</p><p class="ql-block"> 母牛一般很温顺,骑在牛背上往路边水沟或田埂上走,它就自个儿边走边吃。如果田里是油菜或芍子之类的,那可就要注意了。芍子是不能多吃的,吃多了会胃胀气,很有可能腹胀而死,那回家挨打的滋味是不好受的。</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放学后的任务就是放牛,也算是减轻大人一点负担吧。公牛不敢放,因为它们好斗,有时候斗红了眼,用火都烧不开,有时候跑到院子里斗,有时候跑到庄稼地斗,怪吓人的。</p><p class="ql-block"> 我一看见父亲扛着梨耙牵着牛回来,就会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牛绳。我的童年几乎是在放牛中度过的。</p><p class="ql-block"> 那个傍晚,我放牛时趴在牛背上睡着了,也不知道父亲寻了多久。“春儿,春儿……”我的耳畔想起父亲熟悉的呼喊。皎洁的月光,点点的繁星,空旷的田野,到处都是蛙鸣……辛亏父亲来的及时,再过一会儿,牛下堤坡,我可能就要被摔下去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见我们回来了,从老二家里赶来,弯腰驼背,一脸笑盈盈的样子,开口就问我们吃饭了没有。冷风夹杂着细雨,飘打着母亲苍白的银发,还有那饱经风霜的脸,我看了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p><p class="ql-block"> “这两只鸡就是带不走,捉过去养了几天,一放就又过来了。”母亲边说边从缸里盛出一瓢谷,鸡飞快地跑了过来,“你们把它们带回去杀了,养在这里又没有人管,丢了怪可惜的!”</p> <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鸡和人一样,知道这里才是它的根,所以不愿意离开。</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墓地在村落后的一个堰塘背上,顺着田埂走几分钟就到了。碑面看起来还是挺新的,周围散落着一些塑料花和花圈架,还有几个燃放过的礼炮盒。我蹲下身子给父亲烧纸钱,两边又插上了鲜花。地上有几株青草,我用塑料袋垫在上面,给父亲磕了三个头。鞭炮声响起,一缕青烟冉冉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的味道,惊起了池塘中的几只野鸭,奋力地向远处飞去。</p><p class="ql-block"> 回到老屋,我又看见那棵曾经拴牛的老榆树,不禁情从中来。小时候我经常坐在树叉上读书——背每课的中心思想,直到母亲喊我下来吃饭。夏天傍晚,父亲会在拴牛的榆树旁燃起一堆火,驱赶蚊子。这里也是我们几个小伙伴经常游戏打闹的地方,捉迷藏,荡秋千,抓知了……</p><p class="ql-block"> 如今,村落已经没有什么人,老屋也离我们渐行渐远。那份童年的记忆,那份弥足珍贵的亲情,以后也只能留在记忆里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