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南彊 沙漠公路(八)

大野

<p class="ql-block">  26日早晨,阿远留在酒店,他订了开往乌鲁木齐的火车,然后再飞广州。10天的假期于他来说,旅行体验可能不如他所期待的那样,但我相信,他一定也会找到他觉得可以回味的东西。</p><p class="ql-block"> 今天将先经G315到洛浦县,再经G3012吐和高速过策勒县,再经G0216西和高速穿过于田县,到达民丰,再从尼雅河谷的G216沙漠公路直穿塔克拉玛干腹地,最后到达轮台,全程863KM,预计用时12个小时。</p><p class="ql-block"> 9:30我们先行出发,而鑫婕几人依旧保持她们不紧不慢的作息规律,说是在路上会追上我们的。</p><p class="ql-block"> 出了和田一直向东,经G315在洛浦东接上G3012吐和高速,为保持体力,让李静搭把手帮驾驶一段。本以为高速驾驶风险很少,但忽略了这是在塔克拉玛干的边缘地带。强劲的风卷集着黄沙,在高速路上形成一个个风卷,最难的时候,能见度不过10M,不仅要保持一定的行驶速度,还要打开“双闪”。我们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险些出了状况。在超过一辆油罐车时,突然发现前方路面上堆积着一层厚厚的浮沙,而我让茉莉立即松开油门减速,不踩刹车,不变道,可能出于本能,茉莉还是急踩刹车,立即减速变道,随后看到车后的油罐车频频急按喇叭,闪着远光灯,接着就听到刺耳的急刹声。遇见了这番操作,估计油罐车司机的心里一定飞出无数个“草泥马”来。到了下一服务区,我只能提起精神,重新接过了方向盘。此时,离民丰还有180KM。</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5px;">吐和高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5px;">公路上的沙尘</span></p> <p class="ql-block">  过了达玛沟乡、于田县、奥依托格拉克乡,在14时到了民丰县。穿城而过,沿着尼雅河向北,期待与考验才从这时开始。</p><p class="ql-block"> 说起发源于昆仑山北麓的尼雅河,就避不开会谈起尼雅文明和精绝国。在《汉书西域传》里记载,精绝国在昆仑山下,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南缘,属汉王朝西域都护府统辖,国之虽小,却占据丝绸之路的要冲。“泽地湿热,难以履涉,芦苇茂密,无复途径”这是史书里关于精绝国的描述,这似乎也在描述着罗布泊上曾有的楼兰。公元3世纪后,古国消失,而关于它的消亡更是众说纷纭,或因环境、或因战争。古往今来,几经千年的尼雅古城已掩埋在漫漫黄沙的废墟里终成了谜,只有那条孕育过它的尼雅河仍在源源不断地流向“死亡之海”,在静静地述说着曾有过的记忆与苍凉。</p><p class="ql-block"> 尼雅河谷两岸宁静而苍翠,远远的马群在湿地里低头吃草,而枯黄的胡杨面对黄沙倔强地挺着躯干。路边茂密芦苇无法阻挡住漫堤的河水,黄色的河水流过路面,孕育了另一片干涸。尼雅人的墓地叠在沙漠之中,插在沙里的树枝随风飘荡,风里带着漫天的沙和逝者的魂。神秘的沙漠公路从一块刻着字的大石头开始,而我只能走到路的中央对着远方凝视。580KM的沙漠公路,我所及之处便是我所极之地。</p><p class="ql-block"> 民丰至轮台是南北纵向三条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公路中最长的,我并不认为这样的穿越是什么壮举,尤其在这通讯和交通都发达的年代里,只是想把这种体验用到极致,多少也为弥补那年想穿越罗布泊、可可西里和羌塘三大无人区未果的遗憾。</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5px;">尼雅河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55, 138, 0);">尼雅人的墓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55, 138, 0);">塔里木沙漠公路起点</span></p> <p class="ql-block">  刚进入沙漠公路时,还能看到绿洲和湿地,而渐入腹地,就只有路边的低矮红柳和无际的沙漠。在土和高速上遇到了沙尘,其实并不比沙漠公路上的弱,所以在进入沙漠公路时倒也习惯了。沙漠公路并非了无人烟,时不时在路上还会遇见一两个护林人,还有路边红色屋顶的小房子。红色的房子是水井站,大概每间隔5公里会遇见一个,而整条沙漠公路上共有108个水井站,从北向南依序摆列, 每个标号的水井站成了沙漠公路上的地标,看着序号便知道自己行驶到哪了,后面还有多少个水井站在等着我们。</p><p class="ql-block"> 遇到大片开阔的沙漠,总忍不住将车靠在路边。路旁的红柳林和沙漠边缘的芦苇栅看似很薄、很浅,却挡住流沙的移动,而扬起的黄沙笼罩着整条公路,沙刚落到地上,又被风刮走了。本是荒凉而残酷的沙漠,因为一条公路的存在,一下变得温驯而可控了。我从沙漠的边缘一直想往深处走,前方如波浪般层叠的沙丘一直延伸到远方,像是走向人生的尽头。沙很细,风很强,但卷起沙粒打在身上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倒是鞋里慢慢地积了一层厚厚的沙。将手里握了许久的青苹果放在沙地上,仿佛看到了生命里的那点清澈。</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5px;">塔克拉玛干沙漠</span></p> <p class="ql-block">  在沙漠公路上行驶了近两个小时,突然看到沙雾里竖起的一块往精绝国遗址的路牌,起初是怕时间不够,想就此错过了。可当将经过那条往左的岔路时,方向盘便不受控制了,猛打方向,一下钻进同是漫天黄沙的小路上。</p><p class="ql-block"> 很多时候,我无法预测前方的路会是什么,但这次我很幸运,我看到了风沙里遍地圪立不倒的胡杨。</p><p class="ql-block"> 风的沙里,游走着许多白色的沙线,也揉走了踏过的足迹,而那些风里沙里若隐若现的胡杨,给自己捧起了坟茔、筑起了墓碑。我爬上一座座沙丘,对一阵阵扑面的沙,跪在一棵棵苍老的树前,不管是在沙漠中,还是胡杨下,我似乎放了我的所有,那些过去和将来、那些存在与消失。凸了的树根、裂了的树皮、散了的树架、碎了的树枝,其实都不抵新发的翠绿的树叶来得坚韧、来得顽强。</p><p class="ql-block"> 她从风中走来,单薄的身躯在风中摇曳,头发凌乱得像枯树的枝条,而我觉得有暖风袭来。</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时间沉淀、也来不及怀想,因为谁也活不过沙漠里的那棵胡杨树。</p><p class="ql-block"> 车到了城的门下,心中真正的城就在那满是沙尘的路的前方。门前有个守城人,孤独的站在风里,摆着手。之前了解过,为保护的文物,城是不对外开放的。至于那是怎样的一座城,我不得而知。或许我会找个时间,读一遍《鬼吹灯之精绝古城》,去颠覆和拓展对古城的所有想象。</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5px;">精绝古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5px;">谁也活不过一棵胡杨</span></p> <p class="ql-block">  从精绝遗址的岔路再回到G216正道时,鑫婕已走在我们的前面了。</p><p class="ql-block"> 从走上沙漠公路时,那些红色房顶的水井站一直让我很好奇,其实我并不了解这些等距分部的井站的真实用途,还有井站上那些孤独的人。</p><p class="ql-block"> 到了86号井站,我将车停进了井站里。井站上红色房顶的屋子的门是关着的,有机房、首部间、宿舍,屋外还有水泵和通往沙漠里的水管。窗子封着铁丝网,下面挂阗草帽、铲子和工具包。我感觉这里像是个补给站,是井上卡车补水和让司机休息的地方。 也许听到了动静,从红色房子里走出一个人来,衬衣的扣子还没扣上,估计刚是在房内休息。我迎了上去,说是来井上看看。或许是好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便邀我们宿舍里坐坐。</p><p class="ql-block"> 他的宿舍比想象的要简陋许多,两张小铁床相对摆着,还有一张小茶几当是饭桌。两张反搭起的档案柜上摆着一台电视,电视上还播放着中央戏曲频道的内容,多少让小小的房间有了一点生气。守着86号井站的是陕西的老王,他将电视的音量调得很低,想是许久没有人到此串门聊天了。</p><p class="ql-block"> 老王说:“这里的井水是咸的,用来浇树,树苗是根据盐碱地的要求培育的”这里井站是个补给站,只是服务的对象的树,而不是卡车。这里是护树工人的办公室和家。</p><p class="ql-block"> 老王说,他一年要在井上呆上8个月时间,等冬天时井水封冻了,他就可以回家团聚了。来到这里的,大多都是他陕西的老乡。尽管如此,每个井站间还有着不远距离,人也少有往来,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呆着的。闲的时候,就在沙漠里挖玉苁蓉,沙漠里还有蜥蜴、野兔、狐狸和蛇。他从床下的盒里掏出几个晒干的玉苁蓉给我们看,像是干透了鱼。他以沙漠为家,以沙漠为乐,以此打发着时间,而耐不住寂寞的人,会带着婆娘一起过来。他说,公路上的井站并不是公路局的,早已承包给了私人企业,他们其实是企业请来的工人,任务就是种树、养树和护路,路边的红柳都是他们历经多年慢慢才种下这样的。他分别在11年、16年和23年来到井上,断断续续地来了走了、走了又来,不只是为了每月4千元的生计,还有他已习惯了这里极致的孤独......</p><p class="ql-block"> 在谈话里,我们虽然一直都在回避用寂寞和孤独的词语,但话语里无时无刻都是在述说着这里的寂寞和孤独。</p><p class="ql-block"> 想起潘虹写的那段话:“一个人是寂寞的/因为他无人倾述; 一个人是孤独的/因为他无人分享;一个人是宽广/因为他自由”</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55, 138, 0);">86号井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5px;">护树的工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5px;">沙漠中的水井</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5px;">井站的老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55, 138, 0);">井站上老王简陋的宿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5px;">老王在沙漠中挖的玉苁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5px;">挥别的老王</span></p> <p class="ql-block">  离开86号井站时,将车上的功能饮料都给老王留下了,可乐、红牛和东鹏,也不知道对他是否有用,只是感觉这些是他平时很少会喝上的。</p><p class="ql-block"> 老王一直把我们送到路边,后镜里的他,依旧笑着、挥着手,衬衣上的扣子不知什么时候给扣上了。</p><p class="ql-block"> 看到了且末的路牌,塔中已然不远了。塔中在沙漠公路中段,镇上有沙漠公路唯一的加油站,看着将见底油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塔中镇在沙漠的腹地,是中国唯一的沙漠小镇。最初在此设镇,是因为塔中是国家能源开发的战略储备基地,需要一个补给站给油田开采提供保障,且这里还有丰富的水源。从前的塔中镇是万里黄沙中的一个孤岛,如今成了穿越者的驿站。</p><p class="ql-block"> 我突然有了想看沙漠里的星辰和日出想法,想待在塔中。可镇上的客栈很少,早已订满了。我说,我不想走了,想呆在塔中。要去沙漠上找个背风的地方,挖两个坑,可以仰望天空。LINDA她居然同意了。而茉莉说,她和李静可以睡在车上。我告诉她们,我会沙坑上插根树枝,如果晚上风沙太大,把我们埋了,早上起来记得把我们挖出来。</p><p class="ql-block"> 塔中虽为驿站,毕竟地处沙漠,物质与设施无法与绿洲上的城镇相提并论,能解决基本的吃住行便已算是奇迹了。在镇招待所下有一家兰州小食店,在那吃的晚餐,要了碗饺子。店里的老板娘因烧伤面容尽毁,也许在偏僻的沙漠小镇上才能重拾起对生活的信心。待</p><p class="ql-block"> 吃过晚餐,出了小店,天有了暗色,风有了凉意。站在这大漠孤镇上,环顾四周,沙丘上的人都已散去,停车场已暗淡下来,突然就有了离意。</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5px;">塔中</span></p> <p class="ql-block">  21时离开塔中,距轮台还有最后的331KM。</p><p class="ql-block"> 行进在夜色里和沙漠公路上,车内的音乐轻柔地播放着,从未曾如此安静地在听着每一首歌。LINDA还在坚持与我说说话,时不时还递给一些零食,而茉莉和李静已没有了动静。两行车灯在路面和空气上下地晃动着,光里可以看到飘飞沙尘的颗粒。天空上挂着半轮残月,月光惨淡地洒在起伏的沙丘上,窗外的世界死般的沉寂。看不到远方的路上,漫长无止境的,偶尔还会遇上相向而行的车,这种擦肩而过的际遇,像是一种无声地陪伴,竟然有些感动了。</p><p class="ql-block"> 走了三个小时,感觉快要看到人烟时,不想前方出了车祸,一辆越野车追尾了卡车,堵住了大半个路面。车祸是刚刚才发生的,因为堵在我们前面仅有几辆车。将车靠在路旁,坐在沙地上,风很凉,天很清,月很明。不一会,公路上闪烁的车灯已漫延了很远很远。</p><p class="ql-block"> 路边的人聚了很多,抽着烟、聊着天。一哥们凑过来与我搭讪,说是刚才一直跟在我的车后,我开得太快,他也一直拼命地跟着,随了一路。看着红色车尾灯突远突近的,像是飞蛾看到了火光。夜色茫茫里的沙漠公路,带给每个人的孤寂感都是一样的。</p><p class="ql-block"> LINDA休息了会,便下了车,与我并排地坐在沙堆上,一同看着悬在天上惨淡的半月,我们静静坐着,默默无语。消失的七年,若即若离的,我们都各自走了很久、走了很远,再遇见时,那时的她的青涩和我的执念似乎都留在了北疆,无从说起。来时,我想过见面时的情景,大抵会是相视一笑,看着各自的改变,想着回不去的,又留恋不已的时光。时间给了我们沉淀的厚度,却也滋生了思念的空间。</p><p class="ql-block"> 她拿起手机,对着当空的皓月,镜头里却总找不准焦点。于是,托着她的双肘,当起了支架,拍出来的月亮,一半是显的,一半是藏的。</p><p class="ql-block"> 交警是从轮台过来的,待处理完事故后,到了凌晨的三点。此时的鑫婕已到轮台,住进了酒店。</p><p class="ql-block"> 重新走在路上,经过一段的拥堵,又回到了死般的沉寂里,但已看到了村庄。在行了一段后,有些倦意,于是停在路边的岔道上,稍作调整。待要启动出发时,车轮陷进的沙堆里,车轮在急速地空转下发出了阵阵胶臭。我只能下车,借助手机的灯光观察路况,先将车倒出沙堆,再猛踩油门,直冲上了路基,总算是有惊无险。随后,在这看不见的荒郊沙地里再也不敢随意停车了。</p><p class="ql-block"> 车过肖塘、跨过塔里木河,到了轮南,已穿过了沙漠公路上的四大油田。</p><p class="ql-block"> 塔里木胡杨林公园在轮南镇上,占地100平方公里是新疆最大的胡杨林集中区,而我,更喜欢精绝古城边上那些风中孤独而坚韧的胡杨。</p><p class="ql-block"> 尽管还在沙漠公路行进,但有了村庄上的灯火。一整天的舟车劳顿,我有那么几秒的时间,是闭着眼的,感觉已强撑不到县城了,趁着还有一点清醒,便将车靠在路边。下了车,吹着风,当抬起头时,我看到了满天的繁星,还有那条绚烂不灭的银河。假如人在困顿迷茫的时候,总能看到这样的美丽的景致,我想,再没有什么能比它更治痊人了。有句话一直记在心里,“黎明的鸟鸣,满天的星斗,让我不敢堕落”只要心里、眼里还能装得下世间的美好,就不该自我放逐、堕落。</p><p class="ql-block"> 我打开车门,低声告诉LINDA:“银河很美”</p><p class="ql-block"> 她和茉莉也都下了车,将自拍器固定的车门上,拍起了星轨。当繁星隐去,迎来的将是黎明前的黑暗。</p><p class="ql-block"> 过了轮南、草湖乡,穿过奥依厄肯河,便到了G216沙漠公路的终点。经历了二十二个小时,当车泊在轮台时,初升的阳光映蓝了天山上的雪。</p><p class="ql-block"> 长岭之星经济酒店在博斯坦路上,因超过了入住的时间,之前网上订的房间安排给其他的客人。但酒店还是帮挤出了一个套间。我等不到洗澡,将鞋子、口袋的沙倒在了地板上,不想还聚起了一个小小的沙堆,然后倒头睡死过去。</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5px;">沙漠公路的交通事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5px;">月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5px;">繁星</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