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 rgb(223, 54, 30);">今年春节前,得到可靠消息,号称大富豪的张老板要回老家油茶冲杀年猪,我有幸前去拜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3, 54, 30);"> 张老板穿着一双干湿鞋,披一件夹克衫,袖子口烂了,有明显的缝补痕迹,初看与隔壁麻五爷没有太大的差异,看这行头,还误以为杀年猪他将亲自操刀子。但低调的装扮,难以掩盖那张高调的面容,尤其站在乡民中更凸显出大富豪的与众不同,那是一张山珍海味玉液琼浆浇灌的脸,一张被无数美女温润过的脸,红光满面,光彩照人。</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 rgb(127, 127, 127);">几年不见,我难掩心里的激动,但没敢主动将手递过去。张老板看出了我的拘谨之态,遂将一壶子茶,端过来放在门前走廊的一条木凳子上(凳子上依稀可见几滴干枯如石灰般的燕子粪残留)。不慎惊动了在旁的小狗,它很不情愿的挪动位置,伸着懒腰,吐出舌头打着哈欠。小鸡小猫也欢快的跑过来觅食。我俩坐着矮凳子,农家院子的气氛扑面而来,生疏感顿消,于是我毫无顾忌的谈天说地,直到张老板发出三声带着浓重鼻音的笑声,我才有所收敛。听闻张老板三笑有名堂:笑一声,是他为人处世的障眼法,貌似和颜悦色,也许笑里藏刀,;笑二声,欣赏自己棋高一着,人生博弈其乐无穷;笑三声,对别人的表现产生轻蔑、,如果还夹着鼻音,那是压抑着一种难以遏制的情绪宣泄。他最忌讳的是提某某钱多,他很抠钱,但又认为钱为俗气之物。也许在挣钱这条路上经受了太多不为人知,不堪回首,酸甜苦辣的悲喜!正如人常说的只看到贼牯子坐馆子的风光,没看到挨打的凄凉!任何金钱的获取背后都饱含着血汗,泪水,正如马克思说:资本来到这个世界,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更何况,一个背井离乡,毫无背景的外乡人在深圳那样一块生存竞争异常激烈的城市,能脱颖而出,这金钱在张老板的心里更有着极其复杂、异于常人的感知。但提到美女,他竟然眉飞色舞,嘴角垂涎难以自控。女人,他视为人生中的一道亮丽风景。在世人眼里,这风景貌似不够雅相,不够光明,不够正大!但一个男人真正拥有了女人那道风,那道景,不仅仅是男人的魅力,更是男人的能力了,绝非平庸之辈所能企及的奢侈消费。有一次张老板喝酒飘飘然的时候曾感叹:很幸运出生在这样的年代,感谢社会的宽宏、大度,为我们这代男人提供了前辈男人不敢奢望的慷慨绿灯,面朝女人,春暖花开哦!他老婆听了,双目圆睁,深吸一口浓痰“呸”一声,竟然狠狠的吐在了地板上砰砰作响!一只苍蝇淹没其中不得动弹,张老板吓得酒醒大半!但心里好像在嘀咕:“不就赚到了那么点味儿.又没丢了什么,过不数小时,那物件依然昂首如初......。”曾几何时,万恶淫为首,到了张老板这一代却变了调,红颜祸水的潘金莲竟然有人试图为其平反昭雪。其实时代的变迁,不只是某个方面的改变,更不是这男女文化另辟蹊径,其实整个文化传统在数千年人类生活的长河里,相互撞击与沉淀,均已斗转星移,甚至逆转。</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 rgb(69, 50, 176);">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3, 54, 30);">和张老板喝着茶,他大哥也坐了过来,他向大哥对我做了细致入微的介绍,张老板还没有开腔之前,大哥就伸出了大拇指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你俩是朋友,都是很出类拔萃的人才啊。看来大哥对他这个老板弟弟是无比认可的。张老板把我从良种场养猪到宝宁街炸油条买烧饼的经历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张老板声音洪亮,乡村环境清净,大哥听得明白,但见大哥用手将捏着鼻子,当时我挨大哥近,张老板看出了端倪,补充了一句说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大哥才如释重物,略显镇静。大哥是个直爽痛快人,直接问了一句我在哪里买房子。这世道混得好不好,不看你穿的是尼罗还是绸缎,佩戴的是银子还是金子,就看你住在哪里就烂明烂白了。大哥这一问,张老板未必回答得上。别看他对我的过往清楚明了,自从成了大富豪之后我们来往得很少,所以面对大哥的提问他有点口吃,我怕张老板尴尬,于是主动如实回答大哥:我住在邵阳市某某水坝边,张老板显然对我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其实我明白他如此这般转弯抹角在大哥面前介绍的良苦用心,细数我当初创业的不容易,再添油加醋描绘出一个从奴隶到将军的传奇,这样也能给他增光添彩,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就怕我这个炸油条的贬低了他的人际圈子。只是他介绍过于冗长,大哥耐不住性子去理会,只求一个结果。果然我这话一出,大哥借故离开了。大哥的离开我非常理解,他也是社会上有头脸的人物,再无聊也不至于将时间花在与一个摊贩同台论烧饼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3, 54, 30);"> 由于张老板刚到家不久,院子里的亲朋好友、乡邻不时前来探访,张老板递茶敬烟非常热情,忙得不亦乐乎,这样我和他的聊天变得断断续续,张老板回乡的消息已经在院子里扩散,有曾受其恩惠的,有求机缘找财路的,形形色色,九流三教踩烂门槛,院子变得热闹起来,这种热闹似乎不是张老板的喜好,只见他若有所思,脑袋一拍,对我说去村子里走访走访!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决定,将被动变主动,农村人讲情谊,论辈分,无论你官多大,多富有,要是摆架子,装大,当面不说你,背后戳脊梁,说得你一文不值,猪狗不如,将你三岁小孩时屁股上粘的黄泥巴都都翻出来作为茶余笑谈。张老板在农村长大,深谙农村套路。这次还乡穿着朴素,也正是方便和老百姓互动,配上雷(泥)色。着实用心良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3, 54, 30);"> 出得门来,围观的男女老少很多,像是朱元璋荣归故里,张老板递烟、握手,礼节显得庄重诚恳。农村人显然对握手有点不习惯,被这肌肤亲近弄得面红耳热,他握着邻居少妇的手时间稍微长一点,女人丈夫不忍观望,眼睛眨巴,嘴角下拉,躲在一边滋生醋意,按理张老板是可以理会的,但张老板的高姿态不完全是给人看的,更属于他自己,也正因为这种世俗却能脱俗的个性成就了他的富豪梦。</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color: rgb(223, 54, 30);"> 院子不大,但是到了年关,在外面务工的大多数乡邻已经回家,一大堆的人围着张老板,看这样子一时半会难得收场,顿感此次拜访张老板没找对时机,便主动向他告辞,张老板突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个远道而来的同学,于是离开人群跟了过来。大家看重的事情,张老板也许未必,这种与乡邻的会面,张老板也只是做做过场,乡民手的温度能传递,但心与心的距离是很难拉近的,张老板和乡民如同岩鹰与山鸡,同样长着一对翅膀,但视野和高度却有着天壤之别了。 </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 rgb(249, 193, 82);"> </span><span style="color: rgb(24, 24, 24);">一个大富豪和我这个普通百姓尽管有同学的感情基础,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站在这大富豪同学面前多少有点不自信,张老板何等老辣,对我心里的细微变化能洞察秋毫!为缓解气氛,平衡落差,他提出去隆回拜访与我们少年之交的朱大哥,我欣然同意。从见到我的那一刻起,张老板像是在努力翻找我们曾共同经历的生活,期望从中找到契合点!也不知作为老板的这种情商,是磨砺成性还是与生俱来,只感到眼前的老同学有一种让人与之亲近的独特魅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4, 24, 24);"> 没敢让他驾驶他的保时捷 ,我主动开自己的廉价车给他当司机,张老板坐上去,尽管与他的身份不相符,但他毫不介意,他坐在后排,本想说要他坐在前座来,方便聊天,但突然醒悟这不是当年穿开裆裤,在田里光着屁股捉泥鳅的小伙伴了,如今已是负有盛名的大富豪,何等尊贵,只好把话憋了回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4, 24, 24);"> 在车上刚开始他说话中气十足,但没多久不吭声了,只见耷拉着头,有气无力的样子,如同一个打蔫的茄子。并自言自语说些零碎话,细听原来在嘀咕忘记带香烟了。这香烟对于一个瘾君子来说何等重要,张老板身边少了这包香烟更是不同寻常,传闻张老板有三爱,爱烟、爱酒、爱晚娇婆。因此到了黄亭子我把车停了,以便他去买烟,没想到他说,算了,家里那包烟没有抽完,还有大半包的。于是我也不再勉强,但一路上他的脸色愈发凝重,不再和我搭腔,到了长乐乡政府,我说我掏钱给他买包烟,他依然说,算了,忍忍就过去了,但一个郁闷的人和我坐在车上,即使他能忍过去我却挨不过哦。于是我主动下车给他买烟,他也不再坚持,诚恳嘱托不需要买带巴的,便宜一点,将就一下就好,我和他是多年的发小加同学,因此,毫不犹豫的给他买了一包海绵嘴巴烟。香烟到手,他一连猛抽了两支,说来也巧,这烟雾原本无半点斤两,更无丝毫力度,但从张老板口里深深吸入,只见他两腮和喉结如师公吹锁啦一样,张弛有度,貌似一种具有穿透力的物件途径了他的呼吸管,不时从嘴角的漏风处发出一阵蜂鸣,转瞬两股烟雾从鼻孔喷涌而出,随即张老板面容舒展,仿佛从地狱上升到了天堂,吞云吐雾过后,他的话也就多了起来,恢复到了当初的状态。畅谈起了过去的同学之情,回忆着青春年少的往事,情动处哼起当年的校园歌曲来,沉浸在初恋的时光中,歌声飘出车窗,感动了路旁的枯树,也感动着我。我也欣赏着自己决策的果断英明,一包烟装点了旅途风光,医治了当初抑郁的张老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4, 24, 24);"> 到了老朱家,受到老朱夫妇的热情招待,在进屋之前,老朱就斩钉切铁地对老婆说,将腊鸭菌子(鸭胗)拿出来炒了!他老婆还有点犹豫,但看老朱的架势知道没有挽回的余地,只好照办。这腊菌子是非常珍贵的,在过去招待客人,也只是光鲜的摆设,为防止不懂事的小孩拿来吃了,主人一般用针线串起来,因为这腊鸡腊鸭菌子不像猪血丸子和腊豆腐,吃了可以增补,这稀罕之物,吃一块少一块,哪里能找得来的?所以,这正月招待拜年客人撑桌面的碟子菜,年还没过就要炒着吃了,朱嫂迟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要不是张老板这大富豪上门,老朱也不会将这年边三十的珍藏拿出来做了下酒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4, 24, 24);"> 在老朱家喝的是头锅许米酒,一杯下去,张老板愈发精神,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白,白里透着红。人仗酒威,酒缝知己,张老板连说好酒好酒!说得严肃认真,慷慨激昂,闻者无不鼓舞,老朱见状,不等张老板放下酒杯,就找来了一个2.5升的塑料瓶子满满地装了一瓶子酒,给张老板打包带回,张老板放在自己的座位旁,紧紧的用手攒着,不时用眼睛的余光瞟几眼,生怕那瓶酒长了翅膀飞跑了一样。</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 rgb(69, 50, 176);"> 张老板家人催得紧,听说年猪已经杀了,只等张老板回去调配,一家大小,事无巨细没有张老板到场,事情难做决断,所以在老朱家呆的时间不长就动身返回,但到张老板油茶冲,已经是旁晚了,本想下车与张老板大哥道个别,但张老板要我莫下车了,说些我驾车辛苦的安慰话,只得作罢。从油茶冲到隆回路程虽然不远,但道路泥泞,一路颠簸,耗时过长,车子油已经到底线,正准备加油,可钞票不足,钱给张老板买香烟了,此时才冷静的梳理了与张老板相处的细节,张老板那一路歌声犹在耳边,但却更增添了我的失落,也掂量起张老板为什么要我莫下车了的话来,张老板家里杀了一头年猪呀!要是我下了车,不拿他一块腰排肉,至少要一付大猪肠吧?。感叹张老板狡黠的同时,也佩服张老板的精明以及深邃的阅人和处事能力,我自己没有想到加油的事情,其实他已经提前预计到了,只是我没引起重视,难怪他要我只买一包莫带巴的烟就可以了,至此恍然大悟,张老板是一个赚了你的钱,你要对他说感谢的人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69, 50, 176);"> 张老板在不经意间收获,如浴春风,我在不知不觉间失去,身涉囧途!也许大富豪和穷人的差距就在这得失之间吧!?</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