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玉兰

李颖宏-新疆

　　这次出差上海，老赵给安排在玉佛寺旁边的一处酒店。早上老赵电话邀我去他位于外滩边的办公室坐坐。点开高德，4.6公里，时间尚早，便选择了步行。

　　苏州河是上海民胜，历史悠久，文化厚重，选择路线时就偏重于它。沿苏州河时而向东时而向南，细雨濛濛，行人匆匆，苏州河风光秀丽，除我之外却无人揽胜。

　　过乌镇桥沿苏州河再走一段，意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黄河路。前两天刚刚追过的《繁花》中那美轮美奂的美食大街一下又浮现眼前。去看看吧，反正也顺路。许是我没有王家卫那样的审美眼光吧，除了看到两三家汪小姐排骨年糕，什么“致臻园”或是“美玲大饭店”之类的都没发现。倒是出了黄河路口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

　　相对于黄河路的逼仄，眼前的广场足够广阔，各种绿植分布期间，参差分明，色彩斑斓。难得的是广场四周排列着高大的玉兰树，树干粗壮，树冠繁茂，仲春时节，玉兰花或含苞待放或沐雨盛开。花瓣有的白如玉脂，有的艳如鹤顶，如莲花般圣洁，如昙花般灿烂，让人只可仰观，不可亵玩。

　　如此超凡脱俗的花中仙子是不会寂寂至此的。果然，百度显示，历史上衷于此花者数不胜数。李清照戏称它为“春欲放”，赞它：“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白居易称它“女郎花”，赞它“腻如玉指涂朱粉，光似金刀剪紫霞。”而最最传神的是明代文征明的《咏玉兰》：“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遗霓裳试羽衣。影落空阶初月冷,香生别院晚风微。玉环飞燕元相敌,笑比江梅不恨肥。”

　　上海市人民广场本没有玉兰花树的。1986上海市政府取玉兰花“开放、创新”之意定它为市花之后才陆续移植的，如今已蔚然成景。其实玉兰花还有一层语境：忠贞不渝的爱情和坚不可摧的友谊。这两点花语使得玉兰花露出了亲民的特质，也显露出它令人仰望的品性。人人都向往忠贞不渝的爱情，人人也都敬佩坚不可摧的友谊。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互联网新近对“信仰”的定义：所谓信仰就是你愿意相信并抬头仰望的东西。

　　我第一次认识玉兰花是通过丛维熙的小说《大墙下的红玉兰》开始的。主人公被四人帮爪牙迫害入狱，为给祭奠周总理的花圈上摘几朵玉兰花，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爬监狱的高墙，最终被爪牙们故意杀害。从那时开始，意识里就认定玉兰花是用作祭奠的，它冰清玉洁，它寄托哀思，它开放在清明节前，尤其是这样一个细雨濛濛的早上。

　　四哥是十几天前走的，突发脑溢血，我因为要参加一个会议没有赶回去。而内心深处也无法面对生命的无常，不愿面对中年丧夫的嫂子，更不愿面对老年丧子的母亲。其实，人活百年终归一死的道理谁都懂，只是碰到自己时却万般割舍不下。叫人如何解劝，只能是东坡先生的：相顾无语，惟有泪千行。

　　中午的火锅吃的有点意思，朱大哥夫妇带了珍藏多年的美酒从临港赶来，却因下午要开车送我去机场而一杯都不能喝。老赵因下午要上班，也不能动酒，就只有我一人可以品尝了。我们祝朱大哥夫妇如玉兰花般的爱情，祝我们兄弟如玉兰花般的友谊……及至聊到共同逝去的友人，时空就有点恍惚，气氛就有点怅惘。那就避而不谈吧。

　　人生总有一些事需要我们去承担，总有一些苦痛需要我们去体会，总有一些记忆需要我们去消磨，就让广场盛开的玉兰花为我们寄托一些，承担一些吧。并以此祭奠所有逝去的老友亲朋，祝愿他们前行有光指引，祝愿他们所处有鲜花怡情，祝愿他们无苦无痛，祝愿他们永享和平！

图片均来自百度图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