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抄唐代著名诗人李贺名篇二十首 琴川永樑书

琴川

　　唐代著名诗人李贺（790年—816年），与李白和李商隐并称“唐诗三李”。诗作想象丰富，奇幻瑰丽，托古喻今，直抒怀抱，有 “黑云压城城欲摧”、“雄鸡一声天下白” 和 “天若有情天亦老” 等脍炙人口的传世名句。

诗人只活了27岁，传世诗集《李贺集》和《外集》共收242首。笔者爱读李贺诗，边读边抄写，现选出20帖编成一集，近全部诗篇的十分之一，都是唐诗的久传名篇，供笔友翻阅欣赏。笔者在诗的原文后写了短评附识，对这位英年早逝的天才诗人，加深了理解，敬之仰之，溢于言表。

　　首先是《昌谷北园新笋四首》，选发其中第二首。诗中说，诗人把诗写在青竹上，但相知相赏的人很少。诗中形象典雅，含蓄委婉，感知遇知音之难，叹怀才不遇。

琴川永樑

唐 李贺《李凭箜篌引》: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这首诗描写琴师演奏竖箜篌，仙曲曼妙，出神入化。诗句用词丰富多彩，比喻精确灵妙。末句写，在月宫幽静的环境里，吳刚和玉兔都沉醉在竖箜篌的美妙音乐中。我们常说 “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这里还须加上 “诗中有音乐，音乐中有诗”。颂读到末尾，不禁发觉，轻灵优美的音乐就在耳边回响，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唐 李贺《雁门太守行》: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是一首战场诗篇，用乐府古题创作。战斗场面，战争风云，惨烈悲壮，瞬息万变。边塞风光，浓郁斑驳，意境苍凉。首联写景又写事，渲染敌人兵临城下的紧张气氛和危急形势，并借日光显示守军威武雄壮；颌联从听觉和视觉两方面渲染战场的悲壮气氛和战斗的残酷；颈联写部队夜袭和浴血奋战的场面；尾联用典故写出将士誓死报效国家的决心。全诗意境苍凉，格调悲壮，名句迭出，得屈原《九歌 国殤》之神韵。

唐 李贺《梦天》:

“老兔寒蟾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玉轮轧露湿团光，鸾珮相逢桂香陌。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

这是一首想象浪漫的游仙诗，写梦游月宫、俯瞰九州人寰的情景。前四句写月宫之所见；后四句写从月宫看人世。诗中除了描写神奇的月宫仙境，更从幻想世界冷眼反观尘寰，感叹人生苦短，世事无常，沧桑易变。全诗想象丰富，构思奇妙，比喻新颖，体现了李贺诗歌奇幻怪谲的特色。历代有论者谓，后四句写俯瞰九州沧海桑田，豪纵似李白。笔者想，如今航天员从天外回望地球家园，不知是否有同感？

唐 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

“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魏官牵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

原诗短序说，魏明帝在宫殿前筑高台，移置以前汉宫的仙人捧露銅盘立像到殿前台上，銅人临载，潜然泪下。李贺诗谓，铜人尚因忧伤悽苦而落泪，何况人哉！千古名句“天若有情天亦老”，极尽人间心情，怀远伤离，绵绵不尽！

唐 李贺《天上谣》：

“天河夜转漂回星， 银浦流云学水声。玉宫桂树花未落， 仙妾采香垂佩缨。秦妃卷帘北窗晓， 窗前植桐青凤小。王子吹笙鹅管长， 呼龙耕烟种瑶草。粉霞红绶藕丝裙， 青洲步拾兰苕春。东指羲和能走马， 海尘新生石山下。”

这是一首浪漫的游仙诗，用神话传说，描写瑰丽的天上美境，表达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李贺〔唐代〕《致酒行》:

“零落栖迟一杯酒，主人奉觞客长寿。主父西游困不归，家人折断门前柳。吾闻马周昔作新丰客，天荒地老无人识。空将笺上两行书，直犯龙颜请恩泽。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拏雲，谁念幽寒坐呜呃。”

这是在主人送行时，诗人的酬答诗，意味精妙，粗读难悟其旨。开首两句说，自己落拓蹉跎，承蒙主人置酒相招。三至八句感谢主人劝勉，深感家人和朋友对自己的厚望。九至末句写自己的深忧积闷无法排遣，唯有在天晓独处时偶而想开。 “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 隐微而深刻，放达中含愤慨。千古名句，良有以也！

唐 李贺《塞下曲》:

“胡角引北风，蓟门白于水。 天含青海道，城头月千里。 露下旗濛濛，寒金鸣夜刻。 蕃甲锁蛇鳞，马嘶青冢白。 秋静见旄头，沙远席羁愁。 帐北天应尽，河声出塞流。”

李贺《塞下曲》描写戍边将士艰苦的生活和战斗环境，相伴的是北风、城月、寒露，和孤独无依和思乡之情。而蕃人正厉兵秣马，随时准备入侵。末尾两句写山河旷远，河水北流，戍边尚无归程。言犹未尽，含蓄悠远。

唐 李贺《画角东城》:

“河转曙萧萧，鸦飞睥睨高。帆长摽越甸，壁冷挂吴刀。淡菜生寒日，鲕鱼潠白涛。水花沾抹额，旗鼓夜迎潮。”

这首诗歌咏东城水军夜练，措词绝妙，突现军令森严。首联说，星河转落，鸦飞越城，晓色萧萧。颌联说，海船长帆矗立，营帐里军刀森森。颈联写，淡菜摇弋在海日寒光中，大鱼喷着白沫翔游。尾联写，军士的头巾（抹额）上沾着水痕，那是在夜潮里练兵时被水花溅湿的。

唐 李贺《溪晚凉》:

“白狐向月号山风，秋寒扫云留碧空。玉烟青湿白如幢，银湾晓转流天东。溪汀眠鹭梦征鸿，轻涟不语细游溶。层岫回岑复叠龙，苦篁对客吟歌筒。”

本诗描写溪谷夜景，秋寒冷峻寂然。

唐 李贺《开愁歌》:

“秋风吹地百草干，华容碧影生晚寒。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衣如飞鹑马如狗，临歧击剑生铜吼。旗亭下马解秋衣，请贳宜阳一酒。壶中唤天云不开，白昼万里闲凄迷。主人劝我养心骨，莫受俗物相填豗。”

原诗有副标题“花下作”。前四句说，秋风草枯，寒花憔悴。中四句说，自己贫困不济，衣敝马瘦，只有击剑以舒愤懑，贷衣赊酒以解愁。末四句说，密云凝滞，白昼如㝠，呼天天不应。主人倒是劝我宽心保重，不要把世俗的排挤（填豗）放在心上。

唐 李贺《崇义里滞雨》:

“落莫谁家子，来感长安秋。壮年抱羁恨，梦泣生白头。瘦马秣败草，雨沫飘寒沟。南宫古帘暗，湿景传签筹。家山远千里，云脚天东头。忧眠枕剑匣，客帐梦封侯。”

《崇义里滞雨》诗把诗人滞居崇义里期间凉秋冷雨的感受，与怀才不遇、仕进无途的遭遇，情景交融地结合起来，以场景的阴寒衬托对现实的愤怨。基调低沉忧郁，但最后还存上进之念。形象新奇，命意深远。

唐 李贺《苦昼短》: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食熊则肥，食蛙则瘦。神君何在？太一安有？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何为服黄金、吞白玉？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

这是讥讽帝王好神仙方士的讽刺诗。前十句说，太阳啊，请饮一杯酒，听我道来。日月流驶，消磨了人的年龄，无论胖人瘦子都一样，神君太一都保不了长生不老。中间八句说，天的东方有六条龙驭日巡行，我倒愿意杀而食之（笔者抄帖中漏了“嚼龙肉”三字），才能没有昼夜，更无春秋。时光不消逝，人也不会老死了，但那是做不到呀！末尾六句说，不要相信方士饵金服玉、白日飞升的狂言，那秦皇汉武好神仙，服金丹，不是照样老死了吗？这首讽喻诗直言不讳，精辟警策，发人深省，很是少见。

唐 李贺《高轩过》:

“韩员外愈皇甫侍御湜见过因而命作

华裾织翠青如葱，金环压辔摇玲珑。马蹄隐耳声隆隆，入门下马气如虹。云是东京才子，文章巨公。二十八宿罗心胸，九精照耀贯当中。殿前作赋声摩空，笔补造化天无功。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

李贺《高轩过》分成三节。第一节写韩愈和皇甫湜二人来访时的气派；第二节赞二公的学识和文名；第三节写自己的处境与抱负。一气呵成，结构谨严，跌宕多姿，感情充沛。盛赞韩愈，即现韓愈的诗风。

唐 李贺《追和柳浑》:

“汀洲白蘋草，柳恽乘马归。江头樝树香，岸上蝴蝶飞。酒杯箬叶露，玉轸蜀桐虚。朱楼通水陌，沙暖一双鱼。”

好友柳浑远宦南方，寄来了一首思归诗。李贺用齐梁体写了这首应答诗，意谓，朋友你离乡宦游，跟家人在一起，还是幸福的。暗示自己独自在外，境况不如你，内心的思乡之情更甚呢！

唐 李贺《秋来》:

“桐风惊心壮士苦，衰灯络纬啼寒素。谁看青简一编书，不遣花虫粉空蠹。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李贺《秋来》诗以桐风、衰灯、寒素、青简、花虫、雨冷香魂、秋坟鬼唱、恨血等意象构成一幅凄凉秋景，抒发悲秋之情，感叹命运不济，报国无门，表达心中的悲凉和痛苦。全诗寄情于秋景，以浪漫主义的亦幻亦真的独特手法，悲愤和瑰丽情景交融。诗风诡谲凄异，风格独特，在唐诗中少见。

唐 李贺《马诗二十三首·其五》: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这是诗人《马诗》组诗之五，活用鲍照诗典“骢马金络头”。意谓，如能获得知遇，情愿驰骋漠北，一展所长，建功立业，真是豪情万丈！

唐 李贺《七夕》:

“别浦今朝暗，罗帷午夜愁。鹊辞穿线月，花入曝衣楼。天上分金镜，人间望玉钩。钱塘苏小小，更值一年秋。”

这是七夕怀人的诗篇，并不是歌咏牵牛织女。诗人与所欢初次相会在七夕，所以在七夕佳节分外怀念。中间二联情思缠绵，月夜更悠长。

唐 李贺《南园十三首·其五》: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南园十三首》是李贺居福昌乡园时写的杂咏。其中第五首说，好男儿应当投笔从戎，为国收复山河，建功立业，画像烟凌阁。哪有一介书生能封侯的呢！可見李贺的凌云壮志。

唐 李贺《浩歌》：

“南风吹山作平地，帝遣天吴移海水。王母桃花千遍红，彭祖巫咸几回死？青毛骢马参差钱，娇春杨柳含细烟。筝人劝我金屈卮，神血未凝身问谁？不须浪饮丁都护，世上英雄本无主。买丝绣作平原君，有酒唯浇赵州土。漏催水咽玉蟾蜍，卫娘发薄不胜梳。羞见秋眉换新绿，二十男儿那刺促？”

李贺《浩歌》大意是，人生难免衰老死亡，雄心大志未必都能实现，但也不要为此徒增烦恼，只要把握好当下，珍惜少壮时光，就好。诗句直抒胸臆，造语新颖，意境新奇。开首二句用神话传说表示沧海桑田变化；三四句说，即使寿比神仙的人也不能长存；五到八句说，要惜时活好当下，不必在意长生；九十两句说，不要过自颓废，只要机会来了，还是可以有所作为，成就一番功业的；十一和十二句发一点含蓄的牢骚说，如今已很难遇到爱士的人；十三和十四句说，韶光易逝，红颜易衰；末尾两句说，眼看眉毛由黑变衰白，壮年男儿哪能碌碌无为（刺促），虚度光阴呢！这是李贺写的一首自我宽慰和奋勉的诗篇，由于意象含蓄，用典独特，读者初读时不易悟其真意。

　　最后，再重写一帖李贺的《昌谷北园新笋四首》之二，进一步领略诗人短暂生命中怀才不遇、无人相知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