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邻居堂兄，是我们未出五服的本家大哥。他家刚迎进门的堂嫂，长得着实漂亮，堂嫂精明能干，大方、勤快，对孤寡多年的伯父极尽孝道，端茶倒水、添衣加被，变着花样的饭菜尽力满足伯父、堂兄的胃口，村里人见人夸，说是李家娶了好媳妇，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她对我们几个小叔子也非常照顾，说真的，尽管当时我们都是六、七岁的小屁孩，提起堂嫂，也挺着胸膛，满口的称赞、满脸的自豪。</p><p class="ql-block"> 一日，堂嫂打扫卫生时，失手将伯父的一个酒壶掉地上，瞬间七零八落、碎片四溅，恰被我们几个捉迷藏的看见。伯父闻声赶来，厉声问道：“怎么回事，谁干的？那可是几代家传的……”。堂嫂红着脸、诺诺道：“是、是、是猫，碰倒的”，伯父扭过头，目不转睛看着我，伯父的火爆脾气，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我不敢看伯父的双眼，低头弱弱的说了：“我看见了，是嫂子用鸡毛掸子刷柜盖时……”，伯父没言语，扫了嫂子几眼，拂袖而去。此后，每遇见堂嫂，总能从她眼中看到一丝丝抱怨。但堂嫂孝敬老人的美名，一直是周边毗邻人家的楷模，提起她，莫不交口称赞。</p><p class="ql-block"> 十几年后，自己参加了工作，不久，父母因病去世，加之数年后在县里安了家，就很少回老家，难得有机会见到伯父。前段时间，听说伯父住院了，想着抽时间去医院探望，因为临时出差耽搁了十余日。返回后，立即联系在医院工作的本家姐姐，她说伯父患了食道癌，已是晚期，用尽了各种措施仍无法逆转，尊崇伯父的意思，回家歇息治疗了，看样子，来日不多。姐姐叮嘱，伯父脾气火爆，众人商议后，就没有让他知道实际病情，用咽炎瞒着。我们几个本家兄弟相约，周末回去看望伯父。</p><p class="ql-block"> 堂嫂把一众小叔子迎进门，为当年的小屁孩倒上茶后，问及堂兄，说是刚出门、去大棚菜菜园子卖菜去了，实际是招呼人在给伯父准备后事；寒暄几句后，嫂子就在院子收拾菜叶、水果，准备午饭。大家围着伯父，询问伯父的身体状况，言语也尽量小心，避免出现敏感的词句。伯父躺在床上，骨廋如柴，气如游丝，硬挣着要坐起来陪我们，说到自己患了咽炎，长时间未能治愈；儿媳做的饭菜也越来越不可口，总觉得清汤寡水、缺盐少醋，没味道；撹来拌去，总不合胃口，吃了就吐，可气！有时，想吃点啥，她做的饭菜也让人难以下咽，好像舍不得给老人吃喝，可恼……。我们知道底细，但不能向伯父说明真相，也没办法解释吃了就吐的原因，只好顺着伯父的意思，七嘴八舌的指责堂嫂。堂嫂就在院子，我瞅见她在流泪，就出门劝堂嫂“嫂子，我们知道委屈你了，咱们都知道，伯父已是食道癌晚期，癌细胞扩散，吃什么药都无济于事。说句不该说的，伯父也是大限将至，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做点，吃了就吐，那是病到晚期了；他有什么难听的话你也忍着，看目前这样子，恐怕也熬不过几天……。今天这情形你也见了，我们知道底细但不能说，也不能顶撞伯父，不能让他上火，嫂子，对不起，你多体谅……‘’。“我知道，他那是食道癌晚期，吃不下去，自确诊后，每遇探望者，就说我的不是，一直这么诋毁我，让本家兄弟认为我是不尽人道的歹妇，我也要脸皮啊……”。</p><p class="ql-block"> 屋里头，伯父嚷嚷着要到院子晒太阳，他们几个搀扶着、刚挪到门口，伯父恰好听到了我和堂嫂的话，哧溜就瘫倒在地，嘴就有点歪了，囔嘟着：我得的是癌症、不是、是、是、咽炎……”，不大会儿，伯父殁亡。院子里，哭声一片，哭得最悲戚的，是堂嫂。</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实话实说也会惹乱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