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新潮

小潘纪行

有一亲戚家在干沟尾村，东风坝离他家不远。印象中的东风坝是上个世纪“围湖造田热潮”的产物，它一边连着运粮河，另一边连着干沟尾村，后来“围湖造田热潮”结束，留下这样一个断坝，我们家以前有时到干沟尾村做客，接着去坝上散步。当时东风坝西侧是一片种满油菜花的菜园（现改为“海滨花园”），穿过菜园就是东风坝。

2010年左右拍摄于东风坝，水对岸为干沟尾村。

2010年东风坝旁的油菜花。

东风坝片区东临滇池（严格来说应该是“草海”），滇池也有自己的“潮流”。

2013年冬季拍摄于东风坝。

滇池流行航运。早些年山高路险，交通困难，而五百里滇池却是一片坦途，民间掀起了一股“航运潮”，相继开设了昆明——呈贡，昆明——昆阳，昆明——晋宁，昆明——海口的航道，上水的木船撑篙，也有撑帆摇橹的（昆明人把行驶在滇池上的木船叫做“合子船”“加帮船”或“梭镖船”，别处我从未听有此叫法），划船的有送货到米场心市场（圆通山附近）的，有拉客的，还有捕鱼的，有时候几样都做。

2010年西山睡美人。

撑篙的船夫则用篙的一端紧紧低着腋窝，另一端死死撑着水底，从船头一步一步走到船尾，走到船尾又夹着篙走到船头，再撑着一步步走到船尾，如此重复。他们多脱光了上衣，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出了汗后用阳光一照，整个人看上去锃亮。

2013年拍摄于东风坝，远处为（当时）新建不久的海埂会堂。

滇池流行捕鱼。捕鱼在滇池流行了几百年之久，老呈贡八景之一的“渔捕星灯”就是真实写照。渔民捕鱼用的船为木船，后来出现的铁皮船寿命可达木船的两倍，木船的制造技艺逐渐消亡。十多年前的昆明滇池还没有“十年禁渔（2020年-2030年）”，东风坝是附近村子渔民停船的良港。冬日的船是静态的，渔民把铁皮船拴在一起停在岸边，成为海鸥歇脚的场所。

2014年冬季，铁皮船，拍摄于东风坝旁（这是东风坝改造前我最后一次来东风坝）。

开渔季一到，渔民们在船头、船中、船尾各架起一根桅杆，装上船帆，驶入滇池，形成“千帆竞渡”景观。渔民双手一挥，抛网入水，刚才还攥在手里的渔网瞬间展开成硕大的“天网”，铺天盖地落下来。渔民们有的是扳罾法捕鱼，有的是撒网捕鱼。一网下来，银鱼和虾上来不少，有时也有鲢、鳙、鲤、鲫、鲌鱼。看捕鱼的人兴奋激动，倒是捕鱼人显得十分冷静，不动声色。

2010年，为了保护滇池，滇池沿岸的干沟尾村统一拆除，变成干沟尾湿地，我也有十年没来过东风坝了。

2014年东风坝傍边干枯的水葫芦，今已不太见。

今年年初，沉寂已久的东风坝再上新闻，说是东风坝整治修复工程竣工。新的东风坝长什么样？不少市民都想赶一趟“东风新潮”。

2014年东风坝样貌1。

2014年东风坝样貌2。

乘着“擦亮高原明珠”的“东风”，游客们站在“七孔浮桥”望东风坝片区，但见大部分湖景进入眼帘，西山环山连绵，层峦叠翠；湖水随山而转，源远流长。平静时，平展如镜，白云青山倒映水中，融为晶莹的一体；微风吹来时，鳞光闪闪，好像千条银鱼在游动；热闹时，更见游艇如梭，气象万千。

七孔浮桥。

远处的都市天际线与近处的白骨顶鸡。

滇池流行“航运”。在坝上行走，身边有各种各样的游船经过。若有兴致荡舟湖上，则有多番情趣：闲情逸致的中老年，荡舟游览山色湖景；好胜争强的青少年，脚蹬踏艇竞赛争先；天伦之乐的一家人，登上游船“鸥翔人欢”。

天伦之乐的一家人，登上游船“鸥翔人欢”。

好胜争强的青少年，脚蹬踏艇竞赛争先。

滇池流行“捕鱼”。十年禁渔期开始了，捕鱼的人不见了，捕鱼的鸟倒是来了不少。我在昆明见过大白鹭、小白鹭，大白鹭偶尔在翠湖见到，但见得最多的是小白鹭。小白鹭体小、色白、轻盈、稳健，难怪郭沫若说“（白鹭）是一首精巧的诗”。小白鹭喜欢分散在水浅处进食。生活在浅水的小鱼、黄鳝、泥鳅等小动物的背部呈黑灰色，经常与水底颜色融为一体，亲戚家的小孩每次捞鱼都要抱怨一番，小白鹭的眼睛还怪好，经常能够发现它们。

小白鹭（捕鱼状态）。

大白鹭和小白鹭有什么区别？以前我只注意到它们体型大小有别。张大爷经常去翠湖拍鸟，他给我介绍说：“小白鹭脚趾呈黄绿色，而大白鹭脚则为全黑色；大白鹭的嘴裂过眼，小白鹭不过眼……”

毫厘显真章。

小白鹭（飞翔状态）。

滇池流行“灵气”。看海鸥的人是昆明人里头起得最早的一拨。每天一清早，当公交车和地铁首班车出动时，大观楼等滇池沿岸的公园就已经有人在看海鸥了。他们手里提着馒头、面包，喂海鸥的时候专业地叫做“鸥粮”，自己吃的时候亲切地叫做“早点”，他们带来的鸥粮有的是一两袋——多的可至三四袋。如果带得更多，袋子一多也不好拎，就非把面包挂在身上不可了。我在海埂大坝就见到过这样一个人，帽子、上衣、裤子挂满了面包，都安排得十分妥当。看到人们把馒头掰成两半，人鸥平分，是很有趣的——喂海鸥的人自然是十分潇洒自得，神清气朗。

海鸥是1985年“恰好”发现了昆明。来的第一天，昆明人对它们有所戒备，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就消失了，喂海鸥的爱好逐渐传到辛苦忙碌的人中间，使他们能得到一些休息和安慰。我们常常可以在水边看到一些卖豌豆粉的、种油菜的、环卫的手里攥着一小撮鸥粮屑，海鸥也是他们的伙伴。

翠湖的海鸥与参观、喂海鸥的人。

来到昆明的海鸥种类很多。大别起来，可以分为红嘴鸥（数量最多，昆明人说得也最多，已经变成了昆明人冬季的口头禅）和其他海鸥两类。其他海鸥主要是小鸥、渔鸥、三趾鸥等。

摄于2024年的翠湖。

昆明其他地方的海鸥（翠湖、环西桥等地）晚上是要来滇池过夜的，它们沿着大观河一路飞来，差不多下午五点会经过东风坝。曾见版纳上来昆明玩的内甥在大观河边，拿着一本日记本追逐一群飞回滇池的海鸥，企图写下海鸥归巢的景观作为当天的日记。他追逐了五个下午，到底成功了。奈何那时东风坝还在改造，今日在东风坝观归巢的海鸥，则视野更加开阔。

来滇池过夜的海鸥。

今日在东风坝观归巢的海鸥，则视野更加开阔。

只见东北方向遥远的天边开始出现两、三个小白点，向着我们这里移动：它们浑身雪白，有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子，上下扇动着灵动的翅膀，直向东风坝振翅而来，在远处超高层建筑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灵巧可爱。

在远处超高层建筑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灵巧可爱。

……有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子，上下扇动着灵动的翅膀……

过了一、二分钟，又飞来七、八只，越过东风坝，向滇池—睡美人方向奔去。此后接二连三赶到的数量越来越多，每批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前一批还没来齐，后一批又蜂拥而至，到后来，简直是铺天盖地了。

……到后来，简直是铺天盖地了。

它们翱翔着，穿梭着，鸣叫着，就像是漫天雪花在飞舞，而分明又是一幅万鸟飞天图。此情此景强烈地震撼着我的心扉。

海鸥与白鹭同框1。

海鸥与白鹭同框2。

原路返回，再过一次七孔浮桥。为什么要设计成“七孔浮桥”？因为设计灵感来源于“老昆明八景”之一的“云津夜市”。实际上，云津夜市位于盘龙江得胜桥边的巡津街和崇善街，并不在东风坝周围。外地人或以为这里的“七孔浮桥”附近与云津夜市有什么关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