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随着工业化发展催生社会的进步,轻巧暖和的蚕丝被、羽绒被、鸭绒被、驼毛被、太空被,慢慢进入百姓寻常人家,弹花这一行业是最先走向消失的手工之一,如今再也听不到那“铿铿锵、铿铿锵”弹花声,而这高亢的弓弦撕扯棉絮弹花声里,正是工匠们用手中弹起的一片片雪白棉絮,温暖了无数人的冬天。</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觉得弹棉花声音很有趣,腊月里只要听到铿铿锵、铿铿锵的弹花声,一定会联想到那家必定有好事、喜事,猜想着一定又是请老同安乡的谭道家弹花,谭师中等个子,人精精干干,手脚利索,说话总是谦虚,满脸带着微笑,给人的印象喜气,自然也带来更多的生意机会。那时候结婚的用的被子,买棉花都带个“半”字,以图吉利,结婚的新被子谭师会用红色毛线在被子棉胎中间拼个大大“囍”字,有时应主家想法按照喜好,做一对鸳鸯或花喜鹊放在上面多喜庆。弹棉花,我们叫“打网套”,又称“弹棉”、“弹絮”,是一门非常古老的手艺,元代王桢《农书·农器·矿絮门》载:“当时弹棉弹弓,用竹制成,四尺左右长,两头拿绳弦绷紧,用弓锤拨动弓弦,将棉花抖得蓬松。”后来,弹弓做成木制,弓弦是牛皮筋,用蜂蜜熬制的黄蜡擦拭弓弦,可以让弓弦变得光滑,不易与棉花发生粘连,一弯弹弓、一张棉盘、一个弹花棰和一条牵纱蔑,这就是弹花匠的全部家当。</p> <p class="ql-block"> 记得邻家五婶嫁女请谭师打网套,我闲的没事,给他搭下手,五婶的女子叫荷花,长我几岁,人长得水灵,大眼睛,脸颊一对小酒窝,一头黑发像马尾巴似的扎在脑后,左右摆动,十分撩人,给荷花置办嫁妆,荷花自然勤快,里外忙着给担茶倒水。五婶用长凳支起两块门板,铺上报纸,谭师算是有了干活的台子,摊开新棉,谭师随手从背篓里拿出一条宽腰带系上,在腰带后钩挂上,固住一根竹棍,竹棍向前弯曲,高出了谭师头顶,那个特大怪异好似单弦乐器的弹弓,让谭师轻易挂在竹棍顶端小勾上,谭师左手稳住弹弓,右手着拿弹花槌,朝着牛筋弦猛敲一下,一阵高亢的声调不及掩耳响起,余音绕梁。谭师有节奏地打击弓弦,时而将弓弦埋入棉絮中,时而挑在空中,弓弦随着谭师的击打,也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均匀地振动,伴随着弹弓发出沉闷又高亢的声响,棉絮一缕缕地被撕开,洁白的棉絮如同惊涛拍岸的巨浪,翻滚着、撕扯着、怒放着,棉絮瞬间向四处飞舞,又慢慢地落下,形成新的棉絮,更加蓬松。</p> <p class="ql-block"> 棉絮在谭师弓弦上尽情的飞舞,飞舞的还有细小的细绒和灰尘,不经意细绒粘在头发上,吸进嘴里,让我这个小徒弟一样的帮手,不时地干呕咳嗽起来,那不是一般的难受,棉絮弹好之后,谭师将棉花按宽窄摆放好一个四边形,中间稍厚,四周稍薄,这就是棉被的雏型,然后,用红红细纱线横道、竖道、斜道,均匀平整,一层层的铺网,把棉絮包裹起来,网住这些棉絮不让它散开,用棉盘压平整。弹好一边棉絮,翻转另一边,有节奏的弹棉声随之又响起,细绒与尘埃从棉絮的缝隙中纷纷飘出,在空中弥漫,最终又飘落到地上,棉絮越发膨松白亮起来。谭师:“给我女子盘个囍字”五婶笑呵呵地说。谭师最愿意给人做囍字或盘花,一条温暖的新棉被在他手中完成,好有一番成就感。谭师爽快的答应,让他一阵子捣鼓,一个的囍字落在被子中间,我跟着学手,在囍字边上做个一朵荷花,铺好网线,压熨实是弹棉花的最后一道工序。谭师拿起木盾牌,说这个东西叫棉盘,也许是时间久了,用的多了,看上去已磨得非常光滑。谭师脱掉鞋子站在棉盘上,从被子一头扭到另一头,谭师扭起来真好看,喜盈盈地来来回回,直到棉花和网线糅合在一起。五婶笑眯眯地问荷花:“满意不?”荷花害羞的低下头,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字“嗯!”我瞅着荷花姐绯红的脸颊,那双勾人的眼睛,让我内心一阵萌动,一个发不出声“嗯”字卡在喉咙里,脑海在想荷花姐你怎么不嫁给我呀!</p> <p class="ql-block"> 如今,弹棉花行当在城乡都很少见到了,即便是有,也是以前走街串巷变为现在的开门店机械弹花,那种游乡串街的弹花匠已从我们的视线中逐渐消失。回顾那些被时光所抛弃的匠人,那弹弓、弹花槌碰撞发出的独特弦响,那洁白的棉絮在眼前飞扬的场景,是弹棉匠们曾经给我们带来的那份温暖,永远留存于记忆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