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宋之

我的父亲 文/宋之 父亲节悄然来到。这个世界依旧不紧不慢地运转着，一年，一年，又一年。花开，花谢。花又开，花又谢…… 只是，我的父亲已经仙逝，去了遥远的天堂，不食人间烟火味，算来已经二十五、六年了。 我，一直怀念着自己的父亲。父亲生前一张照片也没能留下，音容，只存在于我记忆的深处。 自从学习写作以来，每年的父亲节，我都会写上几段文字，或诗歌，或散文，发在有关文学平台上，表达对逝去父亲的哀思，抒发对父亲的怀念之情。 父亲共姐弟三个。 早年，我的伯父和姑姑均举家迁民到了黑龙江省的甘南县。在北大荒安家了。 据说，我的父亲和母亲当时也曾迁民到了黑龙江省的巴彦县。姐姐和我就是在那里的一个叫风大黄屯的地方出生的。 在我两、三岁时，由于远在山东老家的我的奶奶生活需要有人照顾，父亲又带全家返回了山东。 从我记事时起，我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爷爷，只记得奶奶。记得奶奶照看我时，迈着一双小脚，抱着哄我入睡，最爱唱一首歌谣:″小床窄，窄棱着睡，合黑念经没有罪。″ 据我的母亲说，父亲的祖籍是江苏省丰县首羡乡的宋庄。我的爷爷自幼跟着他的姐姐(我的姑奶奶)长大，姑奶奶嫁到了曹马集的杨家，我的爷爷也就随着我的姑奶奶从江苏迁到了山东，在这里安了家。 父亲是我爷爷的第二个儿子。家贫，没有上过一天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是人们俗语中所说的″睁眼瞎"。 父亲和同样不识字的母亲一起，含辛茹苦地养育了我们兄妹四人，耗尽了一生的年华和心血，到老也没享什么清福，成为儿女一生的亏欠，想起来心中就会隐隐作痛。 兄妹四人中，数我文凭最高，正正经经的高中毕业。哥哥和姐姐初中毕业，弟弟小学毕业。我的哥哥当了八年兵，在部队入了党，退伍后返乡务农。我们兄妹没有一个跳出农门。 小时候，父亲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是我的保护神和靠山，是我少儿时代的自豪和骄傲。 父亲虽然没有文化，但思想上追求进步，很早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解放战争时期在家乡一带打游击，抬担架，送军粮。解放后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村贫协主任。由于为人善良实在，办事公道，深受群众信赖和拥护。 我八岁开始上小学一年级，在黑屋子土台子的环境里开启了我最初的求学之旅。启蒙老师是时针老师，当时的他也就二十多岁吧，文质彬彬的，用现在的眼光看，很出色的帅小伙。 没有进过一天学堂的父亲亲自把我送到了学校，恳请老师关照一下，对我严格要求。 我也确实没让父亲失望，按时上下学，认真听讲并完成作业。 整个小学至初中阶段，我的学习成绩在全班都是名列前茅，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当时老家的墙壁上，贴满了我得的奖状。 记得父亲在我上小学时，最爱在我放学后听我背诵课文，最爱问我的一句话就是:″今天上学学的啥？″ 那时年龄小不理解父亲，还时不时有点抵触，现在领悟了，那是父亲对我学习的关心啊！ 因为那时实行贫下中农管理学校，职责所在，父亲隔个三两天就会去学校转转，也就顺便向老师们了解一下我的在校学习情况。因此，我在学校一直是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半步。 印象中，父亲教育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人要善良，人要实在。″其实这也是他自己的写照。街坊邻居都非常佩服他的善良和实在，都愿意和他喝二两。 曾经，与我们同在一个生产队的一位姓薛的群众儿子老大不小了，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苦于没有地方盖房，一直愁眉不展哀声叹气。 有一天，这家的男主人看中了我家靠路边的一块刚分的宅基地。便拎了一瓶莱河老窖找父亲喝酒闲聊。听了他的情况，父亲同情他的难处，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他用一块偏远的薄地换走了我家的这块宅基地。 有人说我父亲太傻，这宗交易不合算，自己太吃亏了。父亲一笑说道：“乡里乡亲的，人家遇到了难处，求咱帮忙，咱能帮多少帮多少，不能太计较得失。” 这种牺牲自己帮助别人的事情，经常发生在父亲身上。他用"吃亏常在"教育自己的子女不要占别人的便宜，要助人为乐。 父亲是一个好人，一年到头我很少看到他因为私事和别人抬杠吵架。他人缘挺好，虽然日子过的很穷，但是酒友却很多，隔三差五总有人陪他喝二两，扯东啦西话家常。 人缘好，惠及子孙。小时候在村子里遛着玩，有一次被一个比我大几岁的高个子怪孩追着打，有人拦了下来，问了我父亲是谁，干脆直接把我送到家，避免了路上再受到坏孩子的攻击。 父亲非常注重对亲情的培养。家中有了好吃的，他总是教育我们不要吃独食，要和家人共享。在父亲的教育下，我们兄妹四人很团结，同甘共苦，互帮互助，从来不闹家窝子，长幼有序，其乐融融。 后来哥哥结婚了，分家另过，搬了出去。姐姐也出嫁了。我和弟弟与父母一块生活。三间土墙瓦房，风雨飘摇中屹立在老宅院。我们的日子过的寒酸，也很艰难。 父亲明显苍老，头发白了，背也驼了的。曾听父亲不止一次地为我和弟弟的未来做出打算，大体意思是弟弟文化太浅，没啥前途，就一直安心地种地吧，自己混自己；我，虽然没有考上大学，但毕竟高中毕业，属于有文化的农村人，走当兵的路吧，听说在部队还能考军校。会有一个不错的前途。 愿望很美好，现实很残酷。直到现在，我这快六十岁的人了，想起那年参军的事，还在为当时的走后门的歪风而愤愤不平。 一名堂堂正正的高中毕业生，体检最后一关怎么就会不被通过呢？那年，家离镇政府很近的那个小伙靠着一张假毕业证入伍了，校长的儿子也入伍了。记得体检那天我亲眼看见我曾经的校长陪着他儿子与一位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说了很多话。还好像塞给了她一点什么东西。 当初涉世浅，没感觉到什么威胁，后来后果很严重。我的“将军梦"、″报国梦"破灭了。 我的失意，给父亲增加了压力。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吧，日渐苍老的父亲由原来的隔三差五喝酒，变为天天喝酒，甚至大早晨就喝，没人陪着一个人也喝。亲朋好友劝他少喝点，他只是当作没听见。一个劲儿喝呀，上了瘾，不论白天黑夜。 家里没有进钱的门路，父亲便在村外的责任田里开垦了一块菜园，种些白菜、大葱，萝卜等，成熟了用地排车拉到集市上去卖。 没想到是，父亲有三两个酒友也犯酒瘾，和父亲在集市的菜摊上竟然开喝了，一边卖菜一边喝，不到中午就喝醉了，经常自己回不到家，被我母亲去接或被熟人送来。 那次，我也是急眼了，埋怨父亲只知道喝酒买醉，家中事务啥也不管。没想到从来没有打过我的父亲竟然破天荒地拿起一根棍子要打我，被母亲拉开。我气得离家出走，在我好伙伴家吃住了三天，后被母亲苦口婆心地劝回了家。不过之后很长时间，我不再在父亲面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干为该干的活，吃我该吃的饭。如此而已。 我为自己的无能自责，我为自己的未来担忧，我为父亲的酗酒不理事无可奈何。 父亲终于为他自己的酗酒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望着瘫痪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的父亲，我的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心疼自己的母亲年老了还在伺候父亲吃喝拉撒，白了黑发，弯了腰。 到后来，父亲已不能用说话表达意思。我坐在父亲的身边，用汤匙给父亲喂水喂药，分明看到父亲的双眸饱含泪花，眼神似有歉意，也似有无奈，我的鼻子一酸，泪花朦胧了双眼。 终于熬不过病痛的折磨，我的母亲和亲人们的竭尽努力，也没能留住父亲归依天堂的脚步。父亲走了。但愿天堂里没有病痛，有的只是鲜花和美酒。 我的父亲，我最亲的人，您已作古，尘世间再看不到您送我上学的身影，听不见您呼儿唤子吃饭的喊声。 您是平凡的，平凡中透出伟大。您是真实的，真实中找不出一丝虚伪。 如果有可能，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您做我的父亲，我做您的儿郎，再续不了父子情。 完稿于2023年6月单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