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此生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纪念对越自卫还击战45周年

揭府文化

愿得此生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纪念对越自卫还击战45周年

掲育文

1979年2月17日至3月16日，中越在两国边境地区爆发了一场历时28天的局部战争。这28天，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是个极其平凡的日子，但对于战争幸存下来的老兵而言，这是生死28天，是一个终身难忘的日子。战争虽仅历时28天，却因其特殊性而震惊中外。让我们一起回忆这生死28天吧！

越南实现国家统一后，为称霸东南亚，把中国人民视为“头号敌人”,中越关系急剧恶化，中国边境的安宁受到严重威胁。中国人民在“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情况下，被迫进行了自卫还击战。

我所在的部队为广州军区41军121师362团3营9连。121师的作战任务是担负对越大纵深战役穿插，要在战斗打响后12小时内分别穿插到班庄、董赛、809、841高地（即扣屯地区），阻止高平之敌南逃和原平、太原之敌增援。

我连自始至终参加了这场震惊中外的战争。2月14日晚上9点，全连150多人和装备分别挤上四辆苏式卡斯汽车，从集结地广西靖西县果乐乡出发，沿乡村道路及新开的简易路，往广西那坡县念井边境开进。为了隐蔽，夜间不开灯，车厢封闭，车速缓慢。厢内人多拥挤而缺氧，时而颠簸，时而拐弯，不少战士反胃呕吐，疲倦不堪。15日中午12时到达目的地，连指立即布置值班警戒，各班休整待命。下午我排接受任务，接防师侦察大队念井关口防御的任务。防御期间，八班战士发现前方山头草丛明显愰动，八班当即分为三个战斗小组，组织交替搜索，原来是几条小黄牛在草丛中觅食。第二天早上，正前方的对面山头有越军在活动，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越军，高度紧张。16日中午，我排完成接防任务归队。

2月16日晚上8时许，全连列队作战前宣誓。接着，连长梁宏诚和指导员燕国瑞分别作简要的战前动员。9时利用夜色，秘密出境，10时多占领了进攻出发阵地。11时许，我连接营指命令支援七连战斗，为大部队前进撕开口子。全连全速行进，前面是一条宽若五十米，深齐腰的小河，大家二话不说，和衣趟河，上岸后，是大遍农田，农田右边是石山，七连刚好夜袭南桐、朗伟两个防御阵地，火光冲天，全连不顾一切，沿着田埂小路，跑步通过暴露地带，直奔三垭口。三垭口两边为典型石灰山，覆盖着茂密的丛林和茅草。石山坡度陡峭，约80度左右，难以攀登。山上天然洞穴多，两山之间形成“V”字形，只有一条小路通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一排为前卫排，排长李荣清带着一班尖刀班走在前面搜索前进。当前进到三垭口脚下30米处时，突然遭到越军守敌三个不同火力点的猛烈袭击。一班被压制在三垭口下面水沟边，战士廖健中弹负重伤。李荣清排长与一班长黄汉雄迅速组织全班进行反击，副班长、搜索小组长陈海潮立即予以还击、他边打边冒着危险，匍行返回为廖健包扎并安顿好位置。经过二十多分钟激战后，搜索组长返回连指向李荣清排长、梁宏诚连长和燕国瑞指导员报告敌情。梁连长命令一班沿水沟的左则摸上去，侧面进攻，命令二班长黄光成、三班长彭秀海带领两班正面进攻，掩护一班迂迴拔点。

我三排长陈文清受令带领三排来到敌方火力点的死角，沿着河崖，迅速趟河，准备迂回包抄敌人。此时，河中间右前方突然响起了阵阵的“啾：啾....”声音，随着水声浅起朵朵的水花，也许敌人听到了趟水的声音，一排排子弹射向河中，好在是深夜，敌人没有看清具体目标，要不然多数人都“光荣”了。河道无法通过，我们重撤回山崖下，重新调整战术。随即八班长罗建忠带领一战斗小组往左前方敌火力点匍行前进，天黑山陡，也无法接近敌火力点。这时七连三排长姜利民，带上集束手榴弹，往山涯爬上去，随着两声巨响，敌人的一个火力点没有吐出火焰了。当姜排长再次准备摧毁敌人火力点时，敌方升起一颗照明弹，姜排长拿着集束手榴弹，匍匐爬行的目标被暴露，敌人一梭子弹，从姜排长背后射入，壮烈牺牲，战后，姜利民荣立战斗英雄称号。

余下越军两个火力点凭借天险负隅顽抗，不断进行火力封锁，我方难以接敌，敌火力点久攻不下。随后，我连组织重机枪火力压制越

出境宣誓处

魁剥伏击点

军，命令喷火器战斗组加入战斗。喷火器战斗组连续向据守山洞的越军喷射火焰。山洞传来越军阵阵的惨叫声。早晨约五点，三垭口攻下。经一班搜索，发现石头缝里有三具越军尸体。我连继续向大型无名高地推进。

17日上午8时，我连进攻到大无名高地半山腰时，受到越军轻、重火力的阻击。同时，越军的迫击炮向我连进行猛烈炮击，九班谢本伍、三炮连九班副班长廖波、战士胡水祥当场牺牲，副指导员章群才、二班长黄光成等三人受重伤。梁连长当即命令炮排长李益和组织十班长朱新贵、十一班长袁木桂、十二班长高国锡带领三班战士，以准确的炮火支援步兵排战斗，二排长邹权忠、三排长陈文清组织二、三排战士从正面进攻，以火力掩护一排从高地的左侧隐蔽接敌，采取迂回包围的战术，全歼守敌。炊事班长蒋松柏根据叶展明副连长的命令，冒着敌人的炮火和机枪扫射的危险，组织全班人员抢救伤员和运送牺牲的战友。全连经过数十分钟的激战后，一班尖兵小组组长陈海潮带领张玉芳、潘爱国两战士秘密接近到距敌火力点几米远，趁班、排吸引敌火力之机，尖兵小组突然冲上去，将枪口对准了越军，俘敌7人。在各班、排的密切配合下，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战。消灭了该高地之敌。共歼敌23名，俘敌7名，缴获武器装备一批。为师、团主力出境穿插，开辟了通道。我连受到上级的通报表杨，张玉芳火线荣立三等功。

17日上午11时许，我连转为搜索莫隆通往通农的公路右边一片高地，并在高地上设防，掩护师、团主力通行。中午2时多转为预备队，随师后勤指挥所和团后勤跟进。

通农是个县城，规模很小，与我国南方的小乡镇差不多。城中只有少量公安、县中队和民军防守。17日下午5时，363团攻占了通农县城。

2月18日11时左右，我们抵达通农县城，尚有零星战斗，经过几次大战役，这些零星的战斗没什么的。18日中午12时，我营接受掩护师后指和团后勤的任务。战斗序列为：九连三排（尖兵排）、七连、团后勤、八连、师后指、九连的顺序开进。过了县城两三公里，师后指参谋判错方位，往东去了安乐方向。途中有人曾提出怀疑走错了路，但由于天黑视线不良，难以判明方向和站立点。直到当夜8时左右，尖兵排刚过魁剥后，偶遇123师侦察大队，与之询问，才确定走错了方向，而且安乐还没有攻下，道路还没有打通。师后指当机立断指示原路返回。部队仓促改变行程，不免有点乱。我和班长崔锦明，排通信员李美龙三人担任这支后勤部队的尖刀小组，走在前面，后面是一支战斗力很弱的后勤部队。

三人来到魁剥西北垭口时，后面部队还在山下峡谷中，天黑地形险恶，三人边走边议，赶快走上山坡，占领山顶公路两边，可惜我们走到半山坡时，突然在黑暗中窜出三个人影，“谁？口令！”对方没有回答，一道道拉响手雷的红光，从我们面前划过，我们迅速卧倒，滚到公路边水沟上。此时，手榴弹声，枪炮声，喊叫声，彼起此伏，一遍混乱，部队遭遇了敌特的突然袭击。我右手掌侧被弹珠划破，崔锦明班长也说，他额头流血了，听说班长头部负伤，顾不了自己的轻伤，赶得给班长包扎。事后，知道都是轻伤，两人哈哈大笑。简单包扎后，阻击从公路斜坡上冲下的敌人。突然袭击，情况复杂，情况危急，敌人已经混入我们队伍了，黑暗中，敌我分不清。我和崔锦明班长商量，赶快打信号弹，暗示大家不要动，谁动就打谁。敌人不明白信号弹指的是什么，依然疯狂乱窜，此时，我们就朝着有动影的目标狠狠地扫射，由于不断吐出火焰，我们的位置暴露了，敌人炮弹不断在我们身边爆炸。我和崔锦明班长悄悄地说：“今晚我们可能‘光荣’了”。曳光弹射出后，队伍一时平静，但敌人不罢休，继续沿公路、山坡多方向向我队伍冲来。八班长罗建忠组织全班人员进入路边石头侧边，以静待动，当发现有三名越军往前冲来时，罗班长当即开枪，击毙敌一名，另两名越军随即向罗班长位置投来手雷，罗班长又一点射毙敌一名。当时罗班长和九班战士刘厚江未能及时避开手雷，中弹负重伤。此后，埋伏在右侧山上的越军凭借熟悉和有利地形，轻、重机枪不断向我队伍中扫射。因山路狭窄，队伍无法展开，人挤人、马挤人，越南特工人员又在民工队伍中乱

九连战友边疆祭拜烈士合影

左起：九连连长梁宏诚、指导员苑松北、排长邹权忠在出境处念井合影。

左起：连长张均明、梁宏诚、指导员：苑松北、邹权忠在我连出境界碑处合影留念

八班战友在念井出境处合影留念念。左起：李美龙、李惠珠、聂武江、商洪昌、揭育文、潘世进

崔锦明（右一）七班长与潘世进八班长、七班战士陈利光在部队出境处念井村委合影留念

开枪和投弹，故意制造混乱，一时伤亡遍地，队伍大乱。好在营、连及时组织火力向敌人发起一阵猛烈攻击，迫使敌人往山顶上跑。这才趁机指挥部队掩护师后指撤离了伏击圈。

激战到天亮，公路两边堆满了阵亡者和伤者，有越军的，有广西田东、田西两县民工和我们的战士。此次战斗，部队和民工伤亡二百多人，后勤保障物资丢弃殆尽，也是我师在整个自卫还击战中伤亡惨重的一次。

我所在的三排为了掩护大部队后撤，一直在魁剥与越军战斗到天将亮，越军才退去。2月19日早上5点，我排撤出伏击圈后，抢占公路对面山头，以防越军进攻。八时许，我团团长张志安带上数十辆坦克前来伏击地接应，我们搭乘坦克，挺进那民。下午3点多，坦克停在一小村庄边设防，我排在山头上警戒。晚上12时多，七班副班长陈船仔换岗返回途中，偶遇敌散兵袭击中弹牺牲。七班副的牺牲我很悲伤。那时，我是一个新兵仔，但我们都是客家人，相处得很融合，常常在训练休息之余，一起拉家常，谈未来。记得他同我说：“小揭，打完仗后，我同你畅游桂林漓江，漓江山水很清呢”。他对未来充满憧憬，可惜这句话成了我们的永别，后来部队从边境撤回桂林营房，我相约了几位战友，一同游泳漓江，了却七班副的遗愿。

19日，我连（欠三排）撤出魁剥回防通农保护军预指、军炮团和团后勤。晚上，一班前出在通农至安乐、宗梅的三叉路口处设防，20日晚又接受任务，在军预指北侧山头潜伏，保护军预指和军炮团侧翼的安全。随后，一班在归建前，在叶展明副连长带领下，执行保护军预指和军炮团的任务。在通农设防期间，我连进行了清剿通农县城附近的越特工和民兵的战斗，20日晨5点，在通农县城车站附近高地战斗中，抓获了参与在魁剥伏击战的越南通农地区民兵营营长及二名民兵，从审问中得知越南在通农地区的兵力布署，为我军提供了重要的军事情报。

22日凌晨2点，营指命令我连主力及配属火力武器战斗分队立即集中，从通农出发，负责护送师后勤运送弹药、干粮的车队到师前指，当到达一条小河沟时，由于夜间能见度底，河水深约五十公分，为保障车队快速顺利通过，连长立即组织人员下车，掩护和引导车队逐辆通过。这时，小河山坡对面上有小股越军袭击，指导员立即组织火力进行反击，不到半小时，车队快速地通过河沟，顺利地到达师前指（扣屯）。

我三排从2月19日至2月22日，主要是保护师医院和师预指任务。23日，各班、排（除一班）全部归建，在扣屯地区设防。三天后一班归建。

扣屯，是第121军穿插必须夺占的要点。位于高平至太原3号A、B公路岔路口处，东北距高平7公里，向南经纳隆至北件，向西经董赛至太原，是敌人高平至太原、北件南逃北援的必经之路。我连在扣屯防御阵地部暑是在一U型丘陵地带设防，山下是高平通往太原的公路，公路边有一条小河，山下有一村庄。各班、排都在紧张地抢挖工事。

25日，营指命令我连留少数人员坚守防御阵地外，连主力和配属火炮在潘副团长的率领下，迅速赶到809高地寻找失去联系的361团2连3排。

809高地是我121师穿插行动的重要目标。高地是由361团1营驻守。2月20日早上，一营接到上级指令前往扣屯增援123师367团。361团的穿插计划频频受挫，导致部队被分散，无法有效应对敌人的袭击。1营安排2连3排35名战士坚守809高地待命，其余前往扣屯增援367团。当时整个排只有五块圧缩饼干，战士面临饥饿，面临着生死考验。三排战士寻找野菜、草根，以填饱空虚的胃。在最艰难的时刻，一头水牛的出现成为了他们的救命稻草，让他们终于能够填饱肚子。35名战士在809高地丛林中苦苦求生，他们仍然坚韧不拔，他们依然不放弃，用自己的方式坚持生存到第五天。我连到达809高地附近后，通过多种联系方式，最终取得了联系，顺利将该排接送归队

26日，我连接师、团命令，到班俊、吞片路段掩埋363团2连、4连及2炮连103名指战员牺牲的遗体，因遗体已经过去了两天，腐烂不堪，一拉手，手就脱，一拉脚，脚就分离，臭气熏天，防毒面具可防毒，但防不了人腐烂的恶臭，嗅到头就晕。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连干部、战士为牺牲战友负责的态度就地挖深坑掩埋。当基本上埋完了，师里又命令重新挖起来，全部运回去，不能留下一名战友的遗体。这样，我连又重新挖起来运走，从早上一直干到晚上，中午饭都吃不下，累的腰都挺不直。

2月底，部队补充了一批从其他部队调来的参战兵员。由黄永红、商洪昌班长带领10余人补充到我连，战斗力得到了加强。

3月1日深夜，七班长崔锦明在我三排阵地后面设伏，发现有一越军沿着山路急促行走，崔班长想活捉浮虏，箭步扑向越军，当抓住

八班战友相聚于边境。

左起：黄以林、马茂林、揭育文、潘世进（战后班长）、罗建忠（战时班长）、商洪昌（战时班长）、李惠珠、聂武江、陈水木

越军背嚢时，越军拼命挣脱，只抢下越军背囊。此时，在对面山头防御的七连发现有敌情，即盲目开枪射击，妨碍了七班长继续追捕越军。七班长缴获的背囊里有笔记本一本，地图1份，肩章1副，匕首一把，其他物品若干。这名越军随后被七连的班长林润来俘虏，经审得知，是一名越军营级教导员。

2日晚，二排长邹权忠、四班长卢祖全根据连指命令，派四班副班长杨德才率战士刘松富、欧国强前出公路边设伏。深夜，杨德才三人发现有一队人员从高平往太原方向行进。其中3人在前面搜索，后面10来米跟着5人成战斗队形。开始以为是我们自己的部队要经过这里去前面执行任务，因当时接到通知，这几天可能有自己的部队要经过我们阵地。当这队人靠近后，杨德才发现全部赤脚走路，鞋子挂在枪上，判断是越军小股分队，当他们走进四班潜伏小组伏击圈时，杨德才果断先敌开枪，连续点射，当场打死越军3名，打伤2名。杨德才战场上荣立二等功。

3日下午，我三排派出由八班长商洪昌（原班长罗建忠已受伤回国）带领本班战士前往连指挥所领取干粮，被潜伏在阵地前草丛中的越军散兵袭击。连指派叶展明副连长组织二排、三排实施清剿，二排长邹权忠带领四班长卢祖全、五班长周殿栋、六班长邓均培等全排战士从山脚往上搜索，此时，突然遭到越军散兵的射击，李山东当场牺牲。邹排长组织部队向越军逃跑方向追击。三排长陈文清带上七班、九班战士从靠近村庄山脚往上搜索，七班长崔锦明与机枪手陈桐勋、副机枪手曹达兴前出搜索时，逃跑到三排阵地前面山头的越军又向崔班长三人射击，陈桐勋中弹当场牺牲，崔班长立即向越军打一点射，越军负伤潜逃。由于当时已经天黑，敌在暗处，我在明处，难于搜索目标，连指研究决定，暂时停止搜索，将山头包围，明天再搜索围剿。

4日，团里为了防御阵地安全，由副团长林才文组织三营各连派出清剿小分队对扣屯外围两公里范围内实施全面彻底的清剿，在外围搜索过程中，七班缴获手表一大包。七班继续搜索前行不到30米时，宋满球发现左前方树丛有异动，同时从树丛中有一手雷投出爆炸，宋满球受轻伤，崔班长见状，一个箭步跃出扑向敌人，俘敌1名。该俘虏右肩胛受伤，据分析可能是打死李山东和陈桐勋后，七班长一个点射打伤的那个受伤越军。

5日天蒙蒙亮，八班在阵地前面的村庄进行搜索时，在地洞里抓获一老头。下午，奉连指指令，商洪昌班长带领第二战斗小组劳辉和我三人押送老头前往团指。我在前面搜索，班长在中间押着老头，劳辉在断后。老头极其狡猾，来到一四周都是竹林和冠丛的地方，便瘫痪在地上不想走了，三人意识到地形复杂，敌情不明，不能任由老头撒懒。于是商洪昌班长拿起老头衣领命令：再不起来就地毙了你！我和劳辉两人举起了枪，拉好枪栓，推上子弹，对着老头。老头看情况不妙，认命重新行走了。终于将老头押送到团指。经审问，此老头是越军346师师长之父。安乐县城被攻陷后，老头来不及逃走，其子安排一小分队越军护送其往太原方向逃跑，3月2日深夜潜逃至我连防御阵地前沿的公路时，被前出设防的杨德才小组伏击，当场打死三人，余下五人，其中一人正是他本人，其余都是在我连阵地伏击的越军。

5日，我新华社奉政府之命令发表声明：自1979年3月5日起，中国边防部队开始全部撤回中国境内，不留一兵一卒，不占一寸土地。由于我师担负高平地区主力回撤的掩护任务，所以我连还在扣屯防御。期间，越军派出312师进至离我们防御阵地只有几公里的纳隆以南地区进行窥视，其183团越过纳隆桥向我121师步步进逼，准备拖住我师后腿，妄图歼灭我部。并叫嚣“进来容易，回撤难”。

我国宣布撤军以后，越军通过观察哨经常对我军阵地进行炮击。3月8日中午，越军发现我连的阵地后，呼叫其榴弹炮对我连阵地进行猛烈炮击，各班除了留一名观察哨外，其他人员全部进猫耳洞防炮。其中有一枚炮弹落在一班的阵地前面五六米远的地方爆炸，有一枚落在六班的阵地，六班战士胡志言被炸，当场牺牲。

14日，接到上级回撤的命令后，为确保秘密安全地撤出防御阵地，连队迅速组织各排、班扎上草人靶，迷惑敌人。我三排奉命执行扣屯往高平方向右边山上清剿任务，并在山上和公路桥梁接防兄弟连队防御任务。下午，我排接连指命令，从山上前出至扣屯往高平方向的三丫大桥，与团工兵排一起执行守护和炸毁此桥梁的任务。我排各班与团工兵排落实防守任务后，大家抓紧抢挖工事和掩体。北侧山头越军，发现桥上有人活动，即打来两颗炮弹，幸没有人员受伤。半夜有一条水牛在桥上行走，有战士准备射击，为不暴露防卫意图，八班长商洪昌及时制住。一晚有惊无险，我排和团工兵排安全保卫了三丫大桥。

在祭拜列烈士的仪式上，梁宏诚连长一度哽咽。

在祭祀烈士的仪式上，苑松北指导员满含热泪在讲话

燕国瑞指导员沉重地恭读祭文

15日拂晓，师指命令部队交替掩护迅速撤出阵地，全程疾驰，向高平急进。当时情况十分危险，越312师大部分步兵已过纳隆河，越军前出部队距我阵地大约三公里左右。在我连撤出阵地时，师炮群开始向纳隆方向猛烈射击，一直打到我团通过扣屯才撤出阵地疾驶高平，使越军搞不清我们是进攻还是撤退，不敢冒然追击。因为在3月9日至10日，师组织了361团2营，362团1营，363团1营攻打了在纳隆北的越军183团一个加强营和部分特工、民兵、公安，炸毁了纳隆桥梁。

大部队全部通过我排防守的三丫大桥桥后，我排掩护工兵排炸毁了该桥梁，随后迅速追赶连队归建。我连为掩护大部队撤出阵地，断后撤退，以每小时十公里速度奔跑追赶大部队。当天上午十一时，我连最后通过高平大桥，桥上堆满了TNT炸药，桥上在等待执行炸毁大桥任务的工兵，火急地指挥我们快速越过大桥。当我连撤离大桥约一公里后，便听到了隆隆的爆炸声，高平1、2、3号大桥，全部在361团掩护下，被我工兵部队炸毁。我连安全撤回到越南茶灵地区组织防御。茶灵战壕遗留不少越军尸体，开始腐烂，嗅气熏天。此时，战事平静，大家开始搜索食物了，农田里一头水牛，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晚上，我们吃了一顿丰盛的牛肉餐。第二天也煲好了牛肉粥，来不及吃早餐，就接到撤退的命令。曹达兴战友还提着用压缩干粮筒煲的牛肉粥，大家都笑他：“回国了，还要它干嘛？”达兴战友却说：“这么好的牛肉粥，我提到车上，你们别抢着吃”。

3月16日，茶灵的早上，有一丝阳光洒在公路上，接我们回国的车队已摆成了一条成龙。茶灵离国境大约8公里，最多一个小时就可以回到祖国了。

我们依次坐上车厢，第一纵行是七班，第二纵行是八班，第三纵行是九班，第四纵行是机炮班和追击炮班。曹达兴，李兴龙和排长三人分别站在车头前面一二三行，七班长崔锦明第一纵行的最后一位，八班副陈茂龙第二行纵行最后一位，第三纵行最后一位是九班班长黄宗锦，第四纵行最后一位是机枪班班长。各班班长安排在车厢最后位置，是预放突发战事。他们冲锋枪，子弹推上堂，随时战斗。我紧挨着班长崔锦明和八班副陈茂龙坐着。此时，车厢洋溢着快乐和兴奋的气氛，谈笑风生，似乎忘记了那生与死的28个日日夜夜，似乎忘记了这里还是残酷的战场。达兴在车头大声地叫着：“弟兄们，谁要牛肉粥的，赶快递口缸来，要不然就没有的啦。”大家沉醉在憧憬的兴奋中。28天血与火的战斗，我们挺过来了，28天的艰辛和危险，我们熬过来了，我们将要凯旋回到祖国了，有谁不高兴？有谁不兴奋？

因让师炮团先撤，我连在车上呆了约半小时未动。突然，越军从南边的高山上打来10多发迫击炮弹，其中三发分别落在我排乘坐汽车的前、后方。坐在我前面的陈茂龙班副突然倒向我，我感觉愕然：“班副，怎么啦？”紧接着第二颗炮弹又响了，我颈部、左肩胛处一阵阵的疼痛，鲜血直流，我负伤了。这时，崔锦明班长大声呼叫“快快！快跳车！”，我也顾不上伤痛，跳下车滚到公路边上。伤痛昏迷中，听到崔锦明班长在吩咐大家包扎伤员，抬伤员上车。除了崔锦明班长等6人外，其他或牺牲或重伤或轻伤。副驾驶员、七班的曹达兴、八班副班长陈茂龙、九班的黄栋强及机枪连一名战士等五人当场牺牲，七班何力文重伤后，在治疗期间牺牲。叶展明副连长、陈文清排长，黄以林通迅员、汽车驾驶员，七班战士李美龙、缪立明、八班班长商洪昌、战士揭育文、马茂林、陈水木，九班长黄忠锦、副班长覃文远、战士黄木辉、莫仕牛等多人负重伤或轻伤。当时就在车旁的师指郑文水师长的表情极其痛苦自责。

陈茂龙是我们八班的副班长，长得一副娃娃脸，圆圆的，白白的，平常少说话，偶尔也抽一支烟，对我们关怀备至，从来没有大声呵斥。每每战时平息下来，他就想办法找食物补充战士的体能和营养，大家都很敬重他。

曹达兴是我们一起入伍的老乡，我们还有粘亲带故的关系。28天的战斗中，我两相互照应，相互提醒，作为表兄的他常常叮嘱要注意安全，注意隐蔽。一次，我们在奔袭途中，停下休息，我席地而坐，他赶忙拉开我：“这个地方危险要快走！”。不久，一梭子弹扫射过来，我们躲过一劫。

车上，一起入伍的老乡李美龙告诉我：“达兴牺牲了”。我泪水夺眶而出。我们朝夕相处28天了，大大小小的危险都躲过来了。

为什么这次你偏偏遇上你？伤口的剧病，也无法阻止我的哭泣抽搐，任由泪水与血水交织。回去后怎么向你的母亲交代？要知道，很少的时候，达兴的父亲就病故了，是母亲一人把他们四姐妹拉扯大的，中年丧夫，晚年失子，对达兴战友母亲的打击是多么的大，我虽负伤，但还算幸运，两块弹片，一块穿过颈部，没再往深一厘米处穿，击中颈椎或颈部动脉，另一块直插左肩胛，也没再穿过内脏，现在尚遗留一厘米大的弹片。

汽车还在回国的途中颠簸，迷糊中从远处传来阵阵的锣鼓声，也许快回到国境龙邦了吧！渐渐地听到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热烈欢迎解放军凯旋归来！”的呼叫声。当我们进入国门那一刻，两边欢迎人群，看到我们车上满满的伤者和牺牲的战友，人群发出阵阵的“哎呦！哎呦....”的惊叫声。我也听到没有负伤的战友聂龙江的大声哭叫声。龙江战友，你尽情地放声哭吧！一小时前炮弹袭击一幕，28天中天天的流血与牺牲的一幕幕，你怎不在触景生情？刚刚在大声说笑的战友，瞬间就走了，你怎么不伤感？怎么不哭泣？

中午11时多，连队乘车经过龙邦口岸后，车队缓慢行驶在欢迎队伍中，公路两旁挤满了欢迎群众，欢呼声、锣鼓声和鞭炮声响彻云霄。有拋糖果、饼干的，有拋香烟和其他食物的，人头涌涌，鼎沸如潮。大家回想起生死二十八天的战斗历程，回想起早上刚刚发生的炮弹袭击的情景，百感交集，热泪盈眶，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3月16日，我们部队撤回边境后，新华社便对外宣布，我边防部队于3月16日，全部撤回中国境内，不留一兵一卒在越南境内，不侵犯越南国土一寸一块。

我们为保卫祖国，有的血染沙场，有的以身献国。所有参战人员，都是祖国的骄傲。我们用实际行动书写了自己一生中最精彩的一笔！在我们军人的家国情怀情感字典里，在我们的心中，早就浸透在“愿得此生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的赤胆忠心之中。镌刻在“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的无尽思念里。体现在“向北望星提剑立，一生长为国家忧”的铮铮誓言里。“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天地英雄气，千秋上凛然。

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所有的参战老兵都非常执着地纪念这场战争？因为这里面有我们献出的青春和热血；有一份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信念：那就是家国情怀。应该说慢长的45年16425个日日夜夜。可以忘掉很多事，唯独这一天令我们难以释怀。他就像一座不朽的丰碑，牵动着我们的心，融进我们的情感，浸透着着我们的灵魂。如今虽然苍颜皓首，两鬓一斑。仍然会自豪地说，我们拼搏过、奋斗过、奉献过，流血过。我们曾经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奉献给了部队，奉献给了军营，奉献给了中华国防事业。我们无愧于祖国，无愧于人民，无愧于父母，无愧于自己。这就是我们这一代参战老兵矢志不渝的爱国之情。报国之志，守国之举。这就是我们时时刻刻牢记在新的家国情怀。

我们是一代峥峥铁骨的中国军人。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向常年在南疆的烈士们致敬！向所有参战老兵致敬！

注释：本文依121师362团9连《九连作战纪实》改编。《九连作战纪实》由揭育文、陈海潮执笔，邹权忠、崔锦明、张玉芳初核，梁宏诚、燕国瑞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