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小芳

年龄大了睡眠也跟着差了，躺在床上听着闹钟的“哒哒”声，思绪却去了很远⋯⋯

1964年的时候生活还安定，我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心里充满了阳光。

　　我家二楼住着柯灵、陈国容夫妇。柯灵伯伯因为经常在外地著书，陈国容阿姨一人在家有些寂寞。陈阿姨和母亲商量，想请我这个小朋友晚间去陪伴她。

于是每天晚间我洗漱完毕便“登登登”地上了二楼，不等我敲门，陈阿姨早已笑眯眯的开着门迎我进去。

（通往二楼的楼梯）

　　柯灵伯伯家并不大，西班牙式公寓的三间房。

朝东一间是餐厅，一张长方型的西式餐桌改变了我对饭桌固有的印象。

墙边一排二十四史的专用书柜很吸引人。深色的书柜不等分的分装着二十四史，每一套书柜的门上都用浅色的隶书体标记着《宋史》、《南北史》、《隋书》⋯⋯

（二十四史的专用书柜）

　　

朝南卧室里一张大大的双人床，看着还松软。现在想想那时既使是沙发床，也不一定有现在的乳胶床垫舒服。

最让人喜欢的是房间里有着两扇半椭圆形落地玻璃门的阳台，阳台不大站不了几个人，但西班牙式特有的绞丝镂空的阳台围栏，让小朋友不会忘记。

（半椭圆形的落地玻璃门）

　　

我睡在他们家的书房兼客厅里，靠窗的三人沙发便是我的卧床。十来岁的孩子个子还小，三人沙发足以让我在梦中来一套秀拳花腿。沙发平整，没有坑洼不平的感觉，比家里的棕棚床舒服。

（当年睡过的沙发还在）

　　

茶几上一只精致的小闹钟，是我那些夜晚最贴心的伙伴。

巴掌大的闹钟，外壳似乎镀了一层珐琅，细腻光滑。闹钟的造型很别致，就像一个活泼的小女孩穿着一件粉绿、粉红、粉蓝三色相间的小碎花大摆裙，有皱褶的裙边还镶有一点深色。

陈阿姨每天都会帮我把闹钟调试好，早晨六点半“嗦咪多、嗦咪多⋯”的铃声就会一遍又一遍的响起来，直至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眯缝着眼睛看着它，它居然还扭动起身体，大有我不起来它绝不罢休的气势！唉，它也是怕我因为美梦而耽误了上学。

我至今还清晰记得小闹钟发出的那段充满童趣，像可爱精灵一样的铃声和旋律，耿耿于怀。

　　童年那段充满阳光的日子很快过去了。

我后来去了北大荒，上了太行山⋯⋯

那段时间听说陈阿姨割腕自杀过，还是被我家老保姆发现救了下来⋯⋯

等我退休定居回到上海，柯灵伯伯和陈国容阿姨早已去世多年。

　　前些年我曾两次去柯灵故居参观，睹物思人，也为逝去的年华叹息！

我曾很想再见见那个可爱的小闹钟，但几次在故居里反反复复的查看，终究没有一点痕迹，心里真是遗憾。

　　

夜很深了不能再想了，回到现实的梦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