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还在上中学的时候,见过幅油画,是苏联时期的靑年画家托卡列夫的作品,画面上一条水渠己经挖掘好了,一位集体农庄干部模样的中年男子牵着匹骏马,身边站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另有一群男女老少簇拥着或站或立,表情激动,凝视远方,充满期待。有位年轻的小伙子同他的女伴己经迫不及待地走到渠底,小伙子弯着腰,一条裤腿高高挽起,……画作题名《水来了》,但整幅画没有一滴水,给人的感觉,水确实己从远方滚滚而来,甚至能听到“哗哗哗”的水流声。那种题意在画外的艺术手法,极大地震撼了我的内心感受,人类对生命之水的渴望,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p><p class="ql-block"> 结束学生时代的生活后,来到农场,对水的企盼真的出现在真实的生活里。</p><p class="ql-block"> 我们连队是最靠近海边的新建连队,一条围垦滩涂时开掘的新河道是我们劳动生活的唯一取水源。但水质混浊咸苦,用明矾可以凝固水中杂质,却滤不去咸苦味,早上从食堂打来米粥,就两个淡馒头,不用佐菜,嘟啰啰喝下去,决不会出现梁山好汉李逵那样的,“嘴里啖出个鸟”来。因为煮米粥的水就是河道里的咸苦的水。当年物资匮乏,不象现在,口渴了,可以随随便便搞两瓶矿泉水。因此,对清澈的水的渴望常使颊齿间产生出干涩的津液。</p><p class="ql-block"> 困难是暂时的,我们劳动没有松劲,广阔天地练红心,年轻人更需要在艰难困苦中磨练意志。不久有地质勘探人员在周围出现,但据说在海岸边要打出淡水,需钻个两百米以上的深井,那得费些时日,但我们有希望。</p><p class="ql-block"> 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平整土地,开挖沟渠,修筑防风林带,白晢的脸变黑了,细弱的手臂有力了,暇以时日,脚下的盐碱地终究会变成良田沃土。但对能喝上甘甜的水的渴望始终盼在心头。</p><p class="ql-block"> 下雨了,且很大很猛,机耕路上的拖拉机车辙很深,一会儿蓄满了雨水,我们很兴奋,便披上雨衣拎个水桶,用茶缸在这里舀一缸,在那里舀一缸,费很大劲,舀上半桶,那绝对是奢侈品啊。</p><p class="ql-block"> 煤油炉上煮壶开水,拿出珍藏着的不敢给咸水腌臜了的茶叶,满满泡上一缸茶,吹开浮在茶汤上的浮叶,轻轻地呷一口,满满的幸福感,几十年了,回想起来依然回味无穷。</p><p class="ql-block"> 《红楼梦》中拢翠庵里的妙玉,用隔年雨水泡茶招待贾母王夫人等,己经很风雅了,对宝玉黛玉等知己则引入内室,煮茶用的水是取自梅花花瓣上的雪,化开后放入青花瓷瓮,封上口,在阴地里埋上五年之久的雪水。此等奢靡不敢去想,只知道靑花瓶里梅花瓣上的雪水,与拖拉机车辙里的水同是天降甘露,本质上是一样的。 </p><p class="ql-block"> 西汉时期,淮南王刘安在《淮南子,天文训》里称,“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上海地处东南,源于青藏高原的长江之水数千里奔腾而下,水潦归于海,尘埃堆滩涂,滩涂围垦新土地,虽然土地盐碱量很大,土地上的水很咸苦,几经水潦,也会慢慢淡化,特別当我们农场里的骨干水利工程,中港水闸的建成,对水的取舍更收放自如,我们新建连队也种上了水稻,小麦,棉花,特别是种的棉花,叫海岛棉,纤维特別细长,且富轫劲,是工业生产中不可或缺的原材料。</p><p class="ql-block"> 二百米以下的深井建设完成了,我们也喝上了盼望己久的清澈香甜的淡水,取水十分方便,只要在蓄水池边拧开水龙头,拎上灌满清水的水桶回宿舍享用就是了。但是那段整天喝咸苦水的经历,与学生时期从油画《水来了》中震撼到的极具感染力的艺术感受,交织着,成为心中难忘的回忆。</p> <p class="ql-block">中港水闸(一)</p> <p class="ql-block">中港水闸(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