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荚树与老丝瓜

绿野仙踪.向平

<p class="ql-block">  早春的田野,当蛰伏的万物开始伺机萌动、欲更新衣时,野湖边的皂荚树就有些尴尬了。</p> <p class="ql-block">  赤红的树体上,披挂着啰里啰嗦的老丝瓜,风中晃悠,一幅吊儿郎当的滑稽状。这都是初夏时节老农们的杰作,在以皂荚树为支架的树底下埋上几粒丝瓜种子,季节里,丝瓜茎蔓便开始无所顾忌地攀爬。所爬之处,因了皂荚树浑身尖刺的使然,茎蔓会将自己牢牢固定在坚如硬钉般的尖刺之上,稳妥牢固。到了秋天,满树未来得及摘的丝瓜便开始逐渐变老干枯,一个个如老顽童般在树顶嬉闹不已。一阵风吹来,你扫我一拳,我回你一脚,无影腿,一指禅的功夫全用上了,极尽搞笑只能事。乃至穿过长长的冬天到了早春,依旧没有离开的迹象,对于皂荚树来说这便有些尴尬了。</p> <p class="ql-block">  尴尬的皂荚树在那一刻,企图借助于料峭的春风劲吹,和几场春雪的扑打,将它们从身体上抖落,都无济于事。倘若此刻皂荚树会说话,定会对着风中晃悠不已的丝瓜直接开言,“喂,伙计,春天都来了,我的使命也完成了,赶紧离开我啊。春的季节里,我还要继续抽枝发芽,更换新衣,你们老是这样吊挂在我身上也不是个事啊?多影响我的形象。” 风嗖嗖地穿过树梢,使命般吹打着老丝瓜。随着“哧啦哧啦”响不间断地传来,“歘——”一声,回头,眼前“陡地”一亮,我看见高居树梢顶的老丝瓜外皮居然被风扯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洁白透明的丝瓜络。脉像清晰,筋骨分明,带着一幅季节走过后的清明通朗,又有一种恶作剧玩够了书归正传的认真严肃。“亲爱的,把我带回家吧,可以给你们刷碗用,好用着呢。”</p> <p class="ql-block">  是吗?哈哈!</p><p class="ql-block"> 气场在那一瞬间倏然接通.....无需多言,我开始施展起各种功法,弹跳功,缩身功、扭拽功,扯拉功......无所不用其极,极尽摘取只能事。不过,攀爬功我可不敢随意施展,皂荚树周身的尖刺早已将老干新枝护得周全,唯恐一个不小心,破坏即将发出的嫩芽,而愧对后辈子孙。由此,我树底下找来一根木棍,轻挑附于树干上的茎蔓,再一个个扭扯着将它们拽下来。那一刻,手握干簌簌的老丝瓜,像握住了老丝瓜的一整季,又像是面对乡野老人无声无息的一生,甚叹。随手摇晃起枯干了的丝瓜,有“咔咔,咔咔”的振动声响。索性在老丝瓜一端揪开一个缺口,对着泥土一个劲地咔吧,里面的种子顷刻飞溅至潮湿的树底下。探脚用力一踩,丝瓜种子立马被我踩进泥土里,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一气呵成,有些神不知鬼不觉。想象着,被我埋到树底下的丝瓜种,到了盛夏季节,又将铺展开长长的茎蔓,投入皂荚树的怀抱,就心生欢喜。植物界的相融相靠,相互依存的现象比比皆是,一如人的世界。相信此刻,皂荚树也是喜悦的,不然不会一阵风吹来,树底下堆积的皂荚“扑簌簌”纷纷舞起来了,似在点赞我刚刚的举动。记得刘亮程在《一个人的村庄里》里有过这样的描述,“没人知道有些东西是被我改变的。在时间经过这个小村庄时,我帮了时间的忙,让该变的一切都有了变迁。我老的时候,我会说,我是在时光中老去的。”</p> <p class="ql-block">  对于老丝瓜与皂荚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时光的旷野上,没有人能听得懂它们彼此间的语言。但是,风能识,雨能懂,所有的山野万物都能明白。在你途径的那一刻,它们早已争先恐后地向你传递自己的想法,只是来去匆匆的你怎有机会停止下来倾听一棵树,一株菜蔬的诉求?就算有时间,你也不一定能听得懂它们彼此间的交流,这需要灵性。与山川草木处久了,你自然受其恩泽,得其灵慧,与之成为好朋友。</p> <p class="ql-block">  所幸那一刻,在风的点拨中,我领悟了。那么,且让我成就它们彼此的心愿吧!让花成花,让树成树;各自成就各自的风景,各自完善各自的人生吧。</p><p class="ql-block"> 与君同舟渡,达岸各自归。</p><p class="ql-block"> 如此,正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