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人性）

果子传说

（一）　　那年冬天，香草一家兴致勃勃地搬进了新家，新家位于市中心，交通便利，户型也好，一家人住在一起其乐融融，无比的幸福和满足。 第二年，楼上搬来一家卖保险的，倆口子对人很和善，见人就打招呼，邻居们很快就熟知起来了。香草老公喜欢喝酒打牌，于是很快就和楼上邻居打得火热。 一天，女邻居突然十分热情地给香草送来礼物，说是单位发的，自己家也用不上，想着她家孩子小便送来给孩子用。香草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将家里好酒好菜通通拿出来，请他们俩口子吃了一顿。吃饱喝足他们什么话也没说，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过了几天，女邻居打电话给香草，说保险公司要她带一名客户去开会，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想让她过去充个数。香草那天刚好闲着，就爽快答应了。想着这是小忙，帮她一下以后邻居之间好来往。 女邻居早早就等在保险公司门口了，香草跟着她进去，先是实名登记，接着被前呼后拥带进了会议室。听了一个多小时的产品介绍，香草的脑子开始嗡嗡作响，这时，女邻居在香草的耳边悄声说道：“一会儿有老师想和你谈谈，你就应付一下，不想买就不买，给我完任务了么。” 香草没办法拒绝，只好勉强答应。 之后，女邻居把香草带进了一间会客室，里面早有两个人等着了。三个人把香草围在中间，先是嘘寒问暖，接着就开始推销产品了，讲制度的讲制度，算收益的算收益，就差让香草出示身份证信息了。香草急忙起身，借口今天家中有事，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女邻居提着一大袋子新鲜蔬菜找香草，说是老家刚摘回来的，都是绿色食品，最适合小孩子吃。说着便放在香草家门口转身离开了。 香草看着地上的东西，也不好意思追上去退回，毕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于是提回家顺手将门关上。 傍晚时分，女邻居又来了，她说她一个好姐妹想见见香草，说是喜欢香草的文章想沟通一二。香草不好拒绝，只能让她们进屋。 进来后，那位女士开门见山地就给香草讲保险产品，香草听得稀里糊涂，她却讲得津津有味儿。 “你孩子几岁？”女业务员问。 “八岁！”香草说。 “你看，一年给孩子存五万，五年存 25 万，到孩子 30 岁就能回本了，剩下的年年领红利，一直领到孩子 80 岁。”那位女士似乎很专业。 “我老公做生意要用钱，我哪敢买这么多保险。”香草说。 “没关系，先让芳子给你垫上，等保险生效后你可以贷出来还给她。这样你不但多了一份保障，而且钱照样能周转。” 香草开始动心了。 这时，香草的儿子开始哭闹起来，香草便借口孩子不舒服把她们打发走了。 过了没几日，女邻居又来香草家串门儿了。香草一时心里有些厌烦，但不好拒绝，只能假装热情地接待。 女邻居和香草含喧了片刻，便从包里拿出一张保单，说道：“这张保单你仔细看看，不急的买，毕竟不是小数目，想买了告诉我一声，我把钱给你备着。”接着又补充一句：“你老汉那里先不要说，他没有听课，肯定不同意，你听姐的买了就是赚了，我们楼上楼下以后还要相处了，我要骗了你那怎么再有脸见人。”说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香草儿子，“你看多可爱的孩子啊，给娃攒点钱吧，以备不时之需，男人说变就变，可得为自己着想着想！” 多年来香草一直在家里带孩子，老公想回家就回家，不想回家几天联系不上。香草也是受够了这种没有安全感的生活。香草拿起保单问道：“你真愿意借钱给我吗？我可是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了。” “看妹子你说的，你给我打张条子就行了，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女邻居一脸真诚地说。 香草接过保单犹豫了一下，然后拿起笔将名字签了。 接下来几天，女邻居没有再来找过香草，香草也跟平常一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天香草老公喝得醉醺醺地回家了，一进门就大呼小叫地惹人烦，嘴里不停地嘟嘟着：“这日子没办法过了，一天到晚身无分文，出去和别人坐一起都没面子，还想着做生意，一个穷光蛋谁会和你合作！”说着说着就抱起儿子连摇带晃。 香草吓得赶紧拦下来，抱着孩子躲出门去了。 楼梯上凑巧遇见了女邻居，她见香草慌慌张张，忙问什么事，香草大致描述了一下。女邻居很同情地样子说道：“你看都是为钱发愁吧，咱姐妹一场，我就帮定你了！” 香草很纳闷问道：“你打算怎样帮？” “我弟媳妇放高利贷的，一分五的利息，你老汉要多少？我帮你问问。”女邻居说。 “我上次拿你的钱还没还呢，这不是越借越多了？”香草急忙说。 “没事，你把两张条子打一起，就当是借了一次。”女邻居一脸真诚，香草心里有些感动。 从此，香草和这位女邻居越走越近，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老公继续在做生意，香草继续在家里带两孩子，一成不变的生活让香草越来越暴躁，每次给老公打电话问他在哪里？他始终都是一句话：“大街上站着呢！” 这种没有尊重和信任的婚姻导致了家庭矛盾愈演愈烈。 女邻居没事儿时就来香草家喝喝酒，诉诉苦。把彼此对老公的抱怨都发泄出来。时间一长，俩人成了姐姐长，妹妹短的好姐妹。　　一天，她们兴致勃勃地聊着天，女邻居问香草：“给你老公买保险了没有？” “没买了，他有社保。”香草说。 “社保能报几个钱，他现在年纪越来越大，又是天天出去应酬，你得早早给准备着，万一，我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办？”女邻居又是一脸真诚。 香草想了想，也对，他天天外面跑难免会有意外发生，现在两娃都小，万一哪天发生意外，我们母子岂不束手无策了。 “得多少钱？”香草问。 “完了我让专业的人给你算算，咱要买就买最划算的。”女邻居说完兴致勃勃地走了。 第二天，女邻居就拿着保险公司单子找香草了，“你看看，一份是你的，一份是你老公的，都不多，交 20 年的，每年保费不到一万块，还保 50 种重大疾病，很划算的！”说着又举了几个例子，什么谁谁谁没买保险最后放弃治疗了，谁谁谁买了保险给索赔了 20 万…… 她们聊了很久，最后女邻居死缠硬地打拿走了香草的身份证，說她看得给香草弄得好好的，钱可以一周后打给她。 香草偷偷地将手中仅有的一点积蓄给自己和老公买了重大疾病险，缴费 20 年，期间除非得绝症，不得绝症，不出意外，不老死，这笔钱不可能退出来。这就是保险，它保你到死，死了这笔钱给谁你自己决定。 之后每年都因为交不起保险费，香草和老公大吵小吵不知吵了多少回。 女邻居又是一脸同情地样子看着香草说：“妹子，没事儿，姐只要有点钱就借给你，不要让你们夫妻闹矛盾，利息就按民间放贷算，咱姐妹之间丑话说在前头，你把你家房产证押到我这里，什么时候钱还给我了，我把房产证给你。但是，得让你老公来签字打条子。” 香草无奈之下只好去和老公商量，他们又是一顿大吵，这一次吵得更厉害，但香草老公还是去打了借条。 香草几次拿保险单去保险公司退保，有一份缴纳 10 万的保险，当时只退回了 2.6 万，直接损失 7.4 万。缴纳进去 10 万块还在女邻居那里每年支付着高额贷款利息，几年下来 10 万负债滚成了 20 万。 香草和老公的关系越来越糟糕，无奈之下，香草只好带着年幼的儿子离家出走，躲去了遥远的城市。 那一天，香草正在洗碗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声称是法院的，对方问香草收到传票没有？说一个叫芳子的女人将你起诉了，说你欠人家 20 万，现在要求你交出房产抵债。 香草握在手里的碗一下子滑落在地上，碎片撒了一地…… （二）　 香草疲惫地走进屋子，这几天没在家，茶几上摆满了零食和空的饮料瓶，看来小家伙过得挺放松。她将汉堡放下，朝着儿子的房间喊了一声：“疙瘩儿，牛排堡！” 只见小家伙一下冲出门来，“妈妈，你怎么这么能跑？几天都不回来。” 香草摸摸儿子略带点小胡渣的下巴说：“有事耽搁了一下！” 说完快步走进自己的卧室，她再也忍不住眼泪，窗外的夜空很晴朗，一颗颗珍珠般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有一颗似乎在眨着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她拿起身边的一支金白沙，用火机点燃，白色的烟苗顺着窗户缝隙慢慢飘向了天际。 短短的三天对于香草来说犹如三年一样漫长，她的脑海里一个个丑陋的，伪装的以及冷漠的面孔通通展现出来。 “爸爸，您要是还在那该多好啊！” 三天前，香草接到律师电话，说协议都拟好了，去法院办理就行，她前夫也会同时到场。香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去行不行？” “那不行，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儿。” 于是香草简单提了一个包就坐上了去往老家的火车。路上她仔细捋了捋思路，认为自己这个方案应该是天意无缝了。 401 的办公室坐着好几个工作人员，香草走进去并没有人搭理她。 “请问谁是刘法官？”香草问。 “是我，你先坐，张伟杰还没来，等来了我们一起协商。”刘法官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很和蔼。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张伟杰到了，站在离香草较远的地方。他似乎刚睡醒，还是睡眼朦胧的状态。 “关于你们公司这笔债务现在需要明确一下责任，你们各自承担多少今天协商一下，后期我们再拟定处理方案。”刘法官说。 “我做了私人债务分割，这个她也得认一半。”张伟杰拿出一张纸。 法官递到香草手中，“你看看。” 香草接过一看，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了，“怎么不写工程收入，按理这个也有我一半。” “工程是别人的，我只是打工。”张伟杰说。 香草早已经了解了工程的事情，而且证据确凿，眼前这个曾经和自己一起生活的男人在一派胡言！ 激烈的争吵开始了。 刘法官一看协商无果，说道：“你们还是各自请律师上诉吧，过程可能会很漫长，但法律总得给你们一个交代。” 这时，张伟杰的电话响了，他匆匆离开 401 走了出去。 香草站在原地与刘法官寒暄两句也只好离开。 大门外，张伟杰正在等人，香草刚走出门，两男一女就围了过来。 正是曾经的好闺蜜玲子和他的老公，另外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她不认识，看来来者不善。 “找你好难啊！”芳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几年一直在长安陪孩子，很少回来。”香草说。 “你和你老汉的事情咋解决？”芳子又说，“看，白纸黑字写着你的名字。” 香草接过一看，是一张十年前的欠条。 “这钱不是还了吗？”香草问张伟杰。 “没还完，后来又借了 10 万。”张伟杰说。 香草看着眼前这几个丑陋的嘴脸，感觉自己是被套路了。她真想上去撕了张伟杰那张惨白的老脸，这个男人常年靠二甲双胍和胰岛素养着，已经瘦得皮包骨，她心软了一下，扭头问芳子：“你说出你的想法。” “我没想法，现在就是要钱，张伟杰没有，我就向你要。”芳子拉长嗓门说，“不给我就告你！” 儿子到了高三最关键的时候，香草本来打算当天就返回的，现在看来是走不了了。 “无论你们夫妻现在是什么关系，之前的账你得认，这里有你的签字。”芳子又是一顿输出。 “给你多少这件事就和我撇清了关系？”香草实在着急要离开。 “把你签了字的这张欠条清了这事以后就和你无关。”芳子老公说。 “那你们给我写张承诺书。”香草说，“钱我现在没有，我得借。”香草正想离开，那个大汉竟拦住了去路。 张伟杰得意洋洋地站在一旁，这事似乎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看热闹的。香草实在不愿再看到这群人的嘴脸，于是拿起手机，“姐，我现在遇到了困难，能帮我一下吗？” “我这几天正忙着装修，哪有？你找大姐吧。”那边挂断了电话。 香草又打给了大姐：“姐，我现在遇到难缠的事了，你帮帮我好吗？” “大姐在外地呢，卡不在身边，你再想想其它办法。”那边二话不说直接挂断。 香草愣在了原地，此刻的她浑身颤抖着，恨不得将这个虚伪的世界砸个稀烂！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站着怪累！”芳子阴阳怪气地说。 张伟杰借口自己有事便扭头走了，香草被三人围在中间，一副今天哪都不许去的样子。 “他是第一当事人，你们为什么放走他？”香草说。 “谁有钱我们就找谁。” “好，找个地方坐，我慢慢给你们借！” 茶楼里的灯光很暗，几只脏兮兮的茶杯摆在四人面前，香草没有去碰，她拿出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她脑子里很乱，此刻想不起该找谁来帮忙。 她翻开通讯录，第一个名字竟是张伟杰，可是这个男人现在已经逃之夭夭，甩了一个大锅给香草。 这时儿子的电话打过来了，“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学校要开誓师大会了。” 香草的心一阵一阵的痛，她想过打电话给张伟杰，但她立即就止住了，这个男人和自己解除夫妻关系已经六年了，儿子是他们两唯一的孩子，香草为了这个孩子几乎倾尽所有，她一步步的容忍和迁就，就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安静舒适的学习环境。“再忍忍孩子就上大学了！”香草这样想着，于是继续翻着通讯录。 “好了没有啊，我们都饿了！”那个大汉大声叫道。 香草没有理他，继续寻找可以帮助自己的人，她翻到了“爸爸”，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她起身跑进卫生间，泪水已经倾盆而下，“爸爸，你在哪里啊？” 香草的父亲前年因心脏病突发离开了这个世界，远在他乡的香草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如今自己落到这样的地步，他老人家如果知道该是多么伤心！ 芳子站在卫生间门口生怕香草跑了，一边还佯装同情的样子说着：“妹子，我们好了一场我也不想这样，关键你老汉说钱都被你拿走了。你不要怪姐，姐也是没办法。” 此刻，香草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幼稚的可怕，当初为什么这样相信别人，一个是前夫，一个是最好的朋友。她擦干泪水，苦笑了一下，“没事姐，我不是有保险吗？能退多少？” “那退了多不划算，妹子你想好，退容易，再保就难了。”芳子说。 早年，芳草给孩子和前夫都买了几笔巨额保险，现在算下来也有几十万了。 “姐，我再想不出办法了，你和我去你们公司把保险退了吧。”香草说。 “那是你说的，我可不建议。”芳子说着转身去和他老公商量。 很快他们就达成了一致。 保险公司的业务员早已等在柜台，香草拿出身份证。几分钟后，业务员告诉香草如果退保直接损失 12 万元。 芳子假惺惺地说：“妹子，万不得已不要退，你再想想其它办法。” “退！”香草很坚定，她现在已经心碎到极点，“先退张伟杰的。” 事情结束了，香草拿着芳子写的承诺书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了好久。天已经黑了，初春的夜里带着冬季的寒冷，刚刚萌芽的小草散发出阵阵泥土的清香，香草松了一口气，“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生活就是这样，当有人每天为吃什么而发愁的时候，有人却因为填不饱肚子而拼命工作。当有人在朋友圈里晒无聊的时候，有人却因为交不起话费而一筹莫展。这个世界永远都是不公平的，有些人生下来就含着金钥匙，有些人还没出生父母已经想着怎样才能将他养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每天都在上演着一场又一场的悲剧或是喜剧，人们都戴着虚伪的面具生活，渐渐忘记了自己。 香草光着脚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走着，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家里刚刚停了暖气，地板是冰冷的，寒气透过足底一直往上延伸。她打了一盆热水将脚放进去，一股暖流慢慢在身体里散开，冰冷的手心开始发热。香草看着小家伙狼吞虎咽的样子，由不得笑了，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这个调皮捣蛋的孩子给她的人生带来了无限的快乐和满足！（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果子传说文学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