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时候,进了腊月大人们就开始忙年了。先是宰杀年猪,杀猪的师傅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今儿这家,明儿那家。在猪的嚎叫声中,人们闻着杀猪菜的浓浓香味挨近了年关。</p> <p class="ql-block"> 凛冽的寒风呼呼叫着,大寒之后我家杀猪的日子也定好了。这天一大早,妈就烧好了一大锅开水备用。杀猪师傅穿一件袖口磨得油光发亮的黑棉袄,腰间扎一条油腻腻的黑围裙,提着雪亮的杀猪刀,来到我家院子。几个帮忙的人一看师傅来了,马上跳进猪圈,猪惊得嚎叫不止。他们只管左扑右抓,三下五除二一会儿功夫,就把猪捆好抬到院子里,放到一张专用台子上。猪拼命挣扎声声嚎叫,我听着这凄惨的叫声心一点儿一点儿往下沉,可大人们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仍然谈笑风生。眼看着由我们几个小孩一筐一筐打猪菜,妈妈一瓢一瓢喂养大的猪,就要被宰杀了,不忍在现场看下去,转身回到屋里趴在炕上暗自伤心。突然院子里一阵凄厉的猪叫,这悲凉而绝望的声浪撞击着我的心,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p> <p class="ql-block"> 这一天是父母最忙碌的时候,妈烧好开水就在一个大盆里清洗萝卜,然后切片备用。爸则一块一块分割猪肉。留下腌制的肉,然后把内脏和零碎的肉放进大锅里煮。煮到快熟时再把萝卜片倒进锅里一起煮。这时灶房里已弥漫着肉的浓香。中午一家人围着桌子吃得满嘴流油,只有我和爷爷两人因对猪肉过敏,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家吃。见兄弟姐妹们有滋有味地吃着,我一时竟忍不住馋涎欲滴,杀猪的悲伤早已经飞到九宵云外了。</p> <p class="ql-block"> 到了晚上,开始炼猪油了,一时屋里油香飘溢。我闻着诱人的油香,忍不住流出了口水。妈见我馋得实在可怜,便炸了一条猪脾分给我和爷爷。我盯着妈递过来的炸猪脾,忙不迭地接过来,塞进嘴里只觉满嘴生香,三口两口就吃完了。我正沉浸在美好的回味中,可没过多久全身上下就长满大片大片的红色疹块,奇痒无比。我痒得在炕上乱蹦乱跳,龇牙咧嘴。妈赶紧端来一个大火盆,生上一盆火。我和爷爷全身赤裸对着熊熊的火焰烤着......烤着......渐渐的不那么痒了。几天过后,症状才消失。我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馋也不吃猪肉了。</p> <p class="ql-block"> 我对猪肉的过敏一直延续到灾荒年过后。那一年,家里又开始养猪了。杀猪那天,杀猪菜的浓香诱得我涎水上涌,可我只能闻香而不敢动筷。等到晚上炼油时,妈照例炸了一块猪脾让我试试看。妈可能想三年没闻肉香,说不定不过敏了呢!我看着妈递到我手中的炸脾,迫不及待地一下塞进嘴里,嚼出满口香味,顷刻间就咽进肚子里。我担心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分过去了,可过敏症并没发作,于是我躺在炕上安然入睡了。从此,对猪肉恶梦般的过敏史结束了。</p> <p class="ql-block"> 光阴的长脚不停地向前,六十多年前的我曾是那样天真无邪,喜怒哀乐皆随心而形于色。惜哉!惜哉!我从什么时候慢慢变成了一个不形于色的老人了?独自站在望不到尽头的河堤小径上,抬头仰望高天,万缕惆怅涌上心头。还是诗人晏殊说得好啊!“绿水悠悠天杳杳。浮生岂得长年少。莫惜醉来开口笑。须信道。人间万事何时了。”</p><p class="ql-block">注:图片选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