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沉落里湾(二)

星岩

回家后,我不知不觉地和月份牌拧上了眉,早晨撕下一页,午饭刚过又眼巴巴地盯着它,晚上躺在被窝里让爱人帮我一遍又一遍地数手指头。<br> 熬啊、熬,盼啊、盼, 太阳又爬上山头了,我拉起爱人的手冲出了家门,一阵风似地踏上了公交车。<div> 高老师终于来了,她看着门前跺脚、搓手的我,差点儿没认出•••:“老哥,您这么早就来了?大老远的,您可真是个急性子•••这是老嫂子吧?快、快,请进。” 高老师边说边开了门。“我正琢磨着给您打电话,镜片昨天到,您来的正是时候。” 我飞了老伴一眼,迈步紧跟着高老师,高老师把我和老伴让在沙发上,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精美小盒,缓缓举起,我急忙起身,双手前伸:“不许动!”我像打了败仗的日本兵,前伸的双手举了起来。“您太心急了,这是精品,容不得笨手笨脚,您戴上后就是一名绅士了,您见过绅士有失态行为吗?嘻•••” <div> 我恨不能给自己几耳光,像只乖巧的小狗,立起身,把双臂收回胸前。我从高老师得意的脸色中看出,她心里一定这样说:这还差不多。我戴上心怡以久的眼镜,看看老伴,老伴马上变成了爱人,我接过高老师手中的报纸,报纸上的字比人民币上的字都入眼,我合上了左眼,字清晰如前,我合上了右眼,字清晰如故,我把报纸前伸,字,个个清楚,我高兴地合上了双眼。突然,鼻梁一松,我睁开了眼,眼前的高老师向镜片诃着热气,而后把眼镜举过头,像在炫耀一件稀世珍宝:“咋样?我没吹牛吧,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不近高山,哪显水低,您放心了吧,到前台办个手续,您就牛着去吧。” 我和老伴匆忙去了前台,前台的老师笑迷迷地看着我俩:“请您交1000元,这是眼镜框的费用。” 我瞪大了双眼,返身回到高老师工作室,高老师噘起了嘴:“我们这儿,镜片和镜框都是在高级厂家专门定制的,所以,也只有我们这里的眼镜能保证三个一样,一副搞定。” 我回头看看老伴,老伴摇摇我的胳膊:“比以前的眼镜好?” 我点点头。“左眼和右眼都看清楚啦?” 我点点头。“眼镜满意吧?” 我点点头。老伴撇了我一眼:“我去缴钱。” </div><div> 老师们像上次一样排队把我俩送出门。高老师托着我老伴的肘,把嘴贴近我的耳“您以前出门没有戴眼镜的习惯,现在戴了有适应期,看远处时,把眼镜稍微压压,看近处时稍微抬抬,过些日子,适应了,您就不用摘眼镜了。” 我有点范进中举的感觉了,一个炕上不睡两样人,老伴知道我是个闲不住的人,生怕退休后坐下来老得快,庆幸的是我爱看书,现在有了一副好眼镜,既能让我坐住又能欣赏美文,一举两得,再多掏两钱她也甘心情愿,我俩像初得贵子时的兴奋,心中只有笑的份了。我心中感激高老师,由不得回过头向她送去再见的一瞥,老伴也高兴地回头招手,谁知,脚踩上了一块小石头,我手一颠,心中一抖,高老师的笑容:她,嘴唇下垂,下颌上翘,鼻儿高耸,眼角高挑。满脸透着得胜的猫儿胜似虎的浅笑。我心中不解可又无解:管她呢,我俩如愿高兴就行,人家怎么想,凭我的本事根本猜不透。<br><br>噱<br> 海子破了,却飘在云里;眼亮了,心确沉在落里湾(注)</div><div> 瞎子敲鼓锣:冬冬抢(心里有数)<br> 小孩拉二胡:自顾自(任人摆布)<br> 戴上眼镜后,看起书来真的是得手应心,可走起路来,总觉得有些晕,尤其是下楼梯总有一种玄的感觉。 我觉得该请教请教高老师。</div><div> 第一次“高老师,我看远处有晕的感觉。”高老师:“您久不戴眼镜,有个适应期。”<br> 第二次,“高老师,都两个月了,还是晕。”高老师:“我看您哪!不要想那么多,大胆放心地走。”<br> ······</div><div> 这一次,高老师外出了,孙老师接待了我,她拿着我的眼镜擦洗了一遍:“您看书清楚吗?”“清楚”“您只管看书就行了,远视吗?您最好买副中档眼镜。”我的眼球差点从眼框里崩出:“啊!孙老师,我的眼镜就是中档的。”“拉倒吧,您的眼镜明明是普通档,晕,很正常。我是干啥的?是卖眼镜的。”我什么话也不会说了,只好再找高老师。</div><div> “高老师,我还晕,是不是你给拿错了眼镜?别的老师说是普通镜,所以晕是常理。”“晕?晕啥?你这是心晕,告诉你别两边看,别像年轻人一样眼珠乱窜,啥也想看,费神不说,还让人讨厌,谁说是普通眼镜,是啥眼镜我不清楚?老大哥,我也同情你们时代的那个理,可时代在发展,社会在前进,理吗?也在向前走。”</div><div> 我从“您”变成了你,心被抽掉了。“理?”我看不是无“礼”可讲,也不是无“理”可寻,而是“里”。里?路吗,慢慢地走吧,我默默地告诉自己。<br> 妈妈曾告诫我:万丈黄花有底子,唯人心没底子。</div><div> 我想:如果一个女人只愿和孔方兄谈恋爱,那她的爱海将会枯竭。</div><div> ( 注)落里湾:小山村<br> 2023年11月3日<br> <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