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78年4月21日,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后期出生的我,高中毕业在家等待分配了两年左右后,终于被分配到位于勾庄的杭州汽车制造厂参加工作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个杭州汽车厂的勾庄厂区,地处当时的余杭县勾庄乡境内,东面紧贴104国道,南面、西面和北面都是农田或白洋河道,是一个远离城市、比较偏僻的农村乡野之地。下面两图,就是当时杭州汽车制造厂的大门和厂区车间的外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时心情好激动,终于有铁饭碗了,今后一定要捧着这个铁饭碗当个像样的工人。不曾想居然事遂心愿,当天,我就被安排在总装车间一个叫大梁拼铆小组的班组里当“铁工”学徒,这下够铁了,捧着“铁工”的铁饭碗,可谓铁上加铁,双铁临门了😂😂😂。而更铁的是,在这个厂子里,我竟然一直打工了四十年,直到退休回家为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是我步入职场的第一个岗位,职业的种类是“铁工”(就是铁匠的意思);职业的头衔是“学徒”;薪资待遇是月薪17.5元加2元米贴,其它再没有任何奖金、浮动工资或年终奖等的额外收入了。不过好像有每天0.2元的重体力劳动伙食补贴,按每月实际上班出勤的天数统计后,由车间统一发放厂里食堂的菜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到车间报到的那天早上,我和另外一位叫张炯的学徒一起被带到大梁拼铆小组时,接待我俩的是一位叫胡凤楼的班组长,应该有四十多岁吧,中等个子,偏黑的脸上长着稀疏的络腮胡子,连鼻孔里好像也长出几根黑黑的汗毛,额头上还有一些明显的皱纹,一看就像个标准的打铁汉子。当时旁边还围着七、八位同班组的铁匠师傅,这些前辈有年轻的,也有上年纪的,都是些三大五粗的大老爷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胡班长好像不太会多说话,当天他只是让我们两个菜鸟新手在旁边看他们干活,同时特别介绍说:我们拼铆小组是集体协作配合的粗活,一看就会,所以也不给你们指定某个唯一的师徒关系了,明天你们正式干活时,在哪个工位上干活,就由这个位置上的师傅带你们一下。就这样,我和张炯成了一个没有名正言顺师傅的徒弟、像是一个吃百家饭的流浪跟班小喽啰。这在我们这一大批(约有百多人)同时进厂的学徒工里,是个绝无仅有的个例,因为在当时流行一对一师傅带徒弟的、传统拜师学艺的氛围下,我俩的情况确实是非常另类和不可思议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下图,是我们俩个跟班小喽啰在当学徒时的照片。这辆长头驾驶室的卡车,就是当年我们工厂生产的五吨载货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于是,在当学徒工报到的当天,我俩的任务就是观摩拼铆小组工作的全过程。这个拼铆小组的工作内容,是将两根U型的纵樑,与七、八根形状各异的条形横梁,以及十多个钢板脚之类的钢铁构件,拼铆成一支需要由铆钉铆接的车架组件,大家都习惯称这个组件叫大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时拼铆小组的作业场所,是个东西走向的长方形区域,面积大概有一百五十平方米左右吧。在这作业场地的中段,靠一侧边缘的地方,有一张简易的拼装夹具床,约十米长、一米多宽、齐腰高。它的功能就是将上面提到过的这些大樑散件,通过这里进行工艺定位和尺寸控制后,初步拼装成型且用螺丝做工艺性固定后,再移放到两张铁制长条凳组成的工位上进行铆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说到这个长条凳,大概约有十张左右吧,是用三角钢焊接而成。每张凳子有一米多长,八十公分高左右,死沉死沉的。下面四只脚两两成对,在两端以八字型往外撑开,所以重心很稳。这些长条凳每两条一组,均匀分散在作业场地的平面空间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作业场地的东端,还有一只笨重的、附带着鼓风机和排风扇的燃煤炉灶,差不多是个约有一米多长、一米多宽、一米多高的立方体,周圈的铁皮围着用厚厚的耐火砖砌成的炉芯。虽然在炉灶的底座部位,配有四个直径十公分左右的小铁轮子,但我一个人想推动它还是比较困难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面这些工装器具,就是我当学徒时期“打怪兽”的主要重型装备。当然,还有其它一些手动的贴身小工具、以及一个人使唤的专用手动器械,在后面的叙述中,我再详细介绍它们的功能和使用方法。</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随着胡班长一声“开工”的吆喝,只见有位师傅向屋顶挥手,原来在招呼停在厂房上空的行车(这个行车是整个车间共享的),行车将两根分别有百多斤重的纵樑吊过来,放在拼装床的两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早已围在拼装床旁边的师傅们默契地一拥而上,围在拼装床周围不同的工位上,七手八脚地将已经放置在旁边的各种零部件往纵樑上安装。有的甩动12磅重的大铁锤拼装横梁等大构件;有的用普通的榔头和工具在安装钢板脚等中、小零件;有的用一米长的铁撬杠在撬动或调整纵樑、大构件的位置和尺寸;有的用尖头的小撬杠找拼装的孔眼;有的用电钻在纵樑和其他零件上修正孔眼位置……。叮叮咚咚杂音四起,不过这点声音与后面拼铆时铆枪锤打铆钉的噪声相比,只是小巫见大巫而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面这些工具及活计,后来我跟着师傅们都依样画葫芦地去学着使唤过和干过。只是这抡12磅大铁锤的活,我没有学会,或许是师傅们看我这近似于武大郎加豆芽菜的身材(相对于铁匠的身体要求),出于关心和照顾,抑或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的工伤事故吧,压根儿就没有哪位师傅愿意陪我教练。于是,我自己一个人瞎比划了几下后就歇菜了,反正班组里的师傅们,也没有谁指望我在这需要抡大铁锤的工位上干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说到抡舞大铁锤,在这里很想夸耀胡班长抡锤的绝活手艺。他甩起大铁锤来,各种花式姿势轻松又潇洒,大铁锤随着他身体的前后摇摆、手臂伸缩中伴随360的旋转,在空中划着不规则的椭圆形轨迹,然后指哪打哪,锤锤命中。关键是他能一口气不停地在空中划出二、三十个这样的椭圆弧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经常看到,他有时早上来上班时,会从我们厂在杭州市区武林门的二金工车间厂区出发,将外套和背包袋,丢到等在那里接送员工上下班的工厂自备通勤车上,自己短袖短裤孤身一人,一口气长跑到十几公里外的余杭勾庄厂区。等他跑到时,那辆寄存着他衣服和包裹的通勤车,载着上早班的员工也基本上刚好开到厂子里。然后接下来,他就是上班抡大铁锤……。不得不说胡班长的体能真好,也是我们这些小学徒们心中的偶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顺便说一下,我刚当学徒那会儿,所谓厂里的通勤车,只是在卡车后面的车厢上,焊了几根门框形的钢筋,然后罩上油布挡风遮雨,就权当站人的车厢了——因为车厢里根本就没有凳子,所有人都站着,以便可以多装载一些人。而且即使这样的通勤车,也规定我们学徒工周一到周五必须住在勾庄厂区的集体宿舍,不能乘通勤车回杭州市区的家。每周只发两张通勤车票给学徒工,以便周六回家和周一来上班时乘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下图,就是当年我学徒时坐的那种工厂自备通勤车,而作为通勤车的那几辆货车,就是我们自己生产的产品,白天拉货,早晚接送员工上下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唉?有点跑题扯远了☺️,还是回来继续说拼装大樑的事吧。不一会儿,大概三十分钟左右吧,大樑半成品初步拼装成型。于是胡班长再次仔细校对完对角线和有关技术尺寸后,将此半成品用行车吊到一前一后放着的两张铁制长条櫈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样循环往复,每次在拼装床上初步拼装成型的大樑半成品,就被吊到另外两张铁制长条登上。原来每两张铁制长条凳组成了一个简易的拼铆架,整个作业场地如同摆地摊似的,难怪要四散均匀分布这些铁制长条凳子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如此一个上午,拼装了这样的大樑半成品有四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下午,真正的大樑铆接过程开始了,面对下面这些铆接过程中不同寻常的劳动场景,你可能会感到惊奇和有趣。说句笑话,如果这些劳动场景保留至今,说不定还会有人想去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时,一支支等待铆接的大梁,并排静静地躺着。只有作业场地东端熊熊燃烧的火炉,被鼓风机吹得吐出炽热的火焰,映照着人们有点严肃的表情,他们都在等待着掌管火炉的炉工发布开工“命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炉旁,那位炉工被烤红的脸上,淌着成串汗水,头上的白色披风帽在排风扇的强力吹拂下,帽檐在激烈地颤抖着,脖子后那个有点脏兮兮的帽子披风在呼啦啦地扇动。他正全神贯注地加热铆接用的铆钉。也许你有点瞧不起这个“火头军"吧,其实他才是这里真正的指挥员——把桌师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我傻傻地去仔细数过,在这道铆接的工序中,从他手里加热烧红的铆钉,每支大梁就有82颗,且粗细大小的规格有好几种,将分别被铆接在已经简易固定于车架纵樑上的各个零部件的预定孔位里,所以谁先谁后都要做到胸有成竹,有条不紊。而且所烧制加热的铆钉必须火候正好,不能太硬——加热不够,因为这样还没有铆接,铆钉就冷了变硬没法铆锤;但又不能太软——加热过度,因为这样铆钉容易变形且表面氧化起皮,妨碍穿过铆接件预留的有限孔位。而这位火头军,就是后来调到东风杭州汽车公司(由杭州汽车制造厂更名而来)下属的轻型车厂,当生产副厂长的张宝康师傅。当时他的年纪,看上去好像只比我略长五、六岁的模样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下图,是我学徒期间,有一次车间团支部在绍兴柯岩搞活动,张宝康师傅与我一起拍的照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天,我瞧他背对着一溜烟排开等待铆接的大樑,右手握着铁钳,从兰焰腾飞的火炉中钳出一颗还在扩散着火焰的铆钉,急转身来,稍一下蹲,紧接着右手带动全身向前上方一跃,一个侧身亮翅"嗖"地一声,就把一颗铆钉抛向十米左右处的人群中。这一连串的动作清爽利落,丝滑得婉如在一瞬间完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再看那铆钉,像只晕头转向的火松鼠,直往人群中瞎窜。当它快要钻进人丛时,突然被一个"输弹手"——接铆钉的师傅(我权且这样称呼他吧),用右手拿着的一只碗口大的有柄勺子(一个车床照明灯的灯罩改制的物件),当空拦截并一个侧身右脚后退半步,顺势从上往下划出一个半圆弧线。只听"呜啷"一声,那颗热辣滚烫的铆钉被稳稳地装进了勺子里。看他那轻松自诺的表情,仿佛只是从“海底捞”的汤锅内,舀一只烧熟了的鲜美小龙虾似的。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时看得我目瞪口呆,好像是在看变戏法似的。后来我在这个拼铆小组当学徒时,学的第一招绝技,就是从空中接这个热辣滚烫的小龙虾。只是在学习的过程中,还是出了不少洋相,头发被烧焦过,甚至有一次,这个热辣滚烫的小龙虾钻进了我的前胸领口,然后在我胸前衣服内兴高采烈地翻滚着,急得我在原地使劲地蹦跳,最后才从我帆布工作服的下摆处,不情不愿地掉落出来……。不过这都是我后来具体学艺时的馊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下图,是这些大樑铆钉的形状和尺寸区间。具体大小和形状,差不多有点像现在街头烧烤摊上的短香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还是继续说那天抛撒“小龙虾”——不对,应该是红烧铆钉的事吧。由于火炉位置是相对固定的,而待拼铆的大樑,却散布排列在与火炉有不同距离的位置上,所以站在所要铆接的大樑旁边,准备接铆钉的"输弹手",经常会改变位置。这对抛掷铆钉的师傅有一定的难度要求,如同投掷手榴弹,投掷的距离要不断改变,以便尽可能地靠近"输弹手"所站立的位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只是每次投喂过来的红烧铆钉并不都是舒舒服服的,有时飞过来的铆钉,翻滚着筋头,远远看去就像是个哪吒的"风火轮",在空中翻滚着圆圈划出一道火热的弧线;有时又象一支刚出弓的利箭,流星般劈头盖脸地直接射过来;有时会在距离"输弹手"比较远的地方,突然调皮地急剧下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就需要"输弹手"精准地判断铆钉在空中的运行轨迹和趋势,用更加巧妙灵活的恣式变换着去接招。只见他时而空中揽月,跳跃着在高出头部的上方揽接铆钉,然后手腕在空中向后方,潇洒地从上往下划出一个180度的大弧线,以便消弭空中运动铆钉的动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时而在当胸的位置截接铆钉,就是当铆钉与勺子在胸前接触的瞬间,"输弹手"左脚带着身体向左跨出一步,同时身体几乎是垂直于地面旋转360度,并且用勺子缠护住烧红铆钉的同时,手腕跟随着旋转的身体,顺势做阿基米德立体螺旋渐开线式的下降动作,目的是尽可能延长勺子黏住铆钉做同步曲线运行的时间,以便泄去运动中铆钉正面冲量的冲击力。此时那颗来势汹汹的铆钉,好像被粘在了手腕上的勺子里,不得不服服帖帖地消停就范。这确实是有点高难度的动作了,我就是在学这一招时,让红烧铆钉从领口钻进胸前的衣服里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还有,有时"输弹手"又前后左右跨越着捞接,如同海底捞针般地把频于落地的铆钉捞起来,就像羽毛球运动员在挽救快要落地的羽毛球那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面这一个个精彩的接铆钉动作,犹如一个优秀的杂技演员在表演他的绝技,看得人眼花瞭乱、眉飞色舞。</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再说输弹手接住铆钉后,立马熟练地用拿钳子的左手,把铆钉尾部钳住,迅速地把它从大梁一侧的内壁塞进要铆的孔眼,然后赶快退到旁边,去接下一颗铆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时,那颗被塞进孔眼的铆钉周围,主即发生了紧张的战斗,一位手握撑杆(一根一米左右长的一端有半圆球凹陷端面的钢筋铁棍)的师傅,上去就用钢筋的半圆球凹陷端面,狠狠地砸在烧红铆钉的屁股上,让它老老实实地贴紧纵梁内壁,然后用撑杆另一端顶住大梁另一侧的那根纵樑内壁,目的是防止铆钉后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此时,早已弓满弦盈的"铆枪手”捧着三十多斤重的铆枪,站在大樑外沿紧贴上去,对准铆钉探出纵樑外侧、且依然火红的圆柱形部分,蹬下身去、弓步、上身前倾,一阵猛打:“嗒嗒嗒……”。四、五秒钟后,那个铆钉圆柱形的部分,瞬间变成了冠状半球形。如此整颗铆钉被乖乖地钉在了大梁上,刚才还探头探脑的嘴脸,这时却和它的屁股一个模样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下图,是铆枪大概的形状。约有六十多公分长,铆枪后面需要再接一根高压软管,以便由高压空气提供锤击的动力。操控铆枪捶打铆钉时,铆枪的后坐力巨大,需要操控者左手捧住铆枪前端,确保铆枪头子始终覆盖住所锤击铆钉的部位;同时右手握紧铆枪尾部把柄,一边控制把柄上气门开关,一边借助整个身体前倾的拉力,使劲压紧,稳住铆枪一直垂直于铆接面,以免铆枪前端的枪头脱靶。顺便说一下,这个铆击捶打时的噪音,真心的非常大,绝对超过八十分呗以上,铆击时及停下的瞬间,师傅们相互之间交流的声音根本听不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年作为学徒的我,初次使用铆枪时,由于没有掌握要领,铆枪头脱靶滑出了铆钉区,冲向对面约半米远处、正在顶住撑杆的胡班长的头部。幸好他反应忒快(也许他早就在防备着我吧,否则反应绝对没有这么灵敏☺️☺️☺️),一个急下蹲伴随着脑袋避让式的后仰,结果还是划伤了胡班长的额头,在他本来就布满皱纹的额头上,又硬生生地雕刻了一条人工“皱纹”😭😭😭。唉,都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而我刚开始当学徒的那会儿,就是这样的猪队友,而且老是丢人现眼😅😅😅。</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咦?又跑题扯远了。还是言归正传,当铆枪一停止射击,另一位手拿扳手的师傅马上侧身凑进去,在渐渐变成赭褐色的铆钉旁,在袅袅上升的青烟中(因为纵樑和被铆接的零部件都上了油漆,被红铆钉点燃了😀😀😀),拧开且除去另一颗起暂时固定零部件的工艺性锣丝帽,再用尖头凿子准确地把锣丝从孔眼里一下子打冲出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最后上去的是“导眼手”,手握电钻对着这个孔位再钻探清理一下,确保铆接孔眼位畅通无阻。等他把钻头从孔眼里退出来时,下一颗铆钉往往是尾随着钻头就钻了进来。于是伴随着缕缕青烟,又是一阵振耳欲聋的嗒嗒声,间或还会有四散飞溅的、带着火光的氧化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一个接一个的动作好象是一部慎密的机器在不停地旋转,紧凑得没有丝毫的空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可能有人会问,为什么你们这伙老少爷们要这样火急火燎地干活?当天我也确实是这样疑惑的。后来“混迹”在他们中间一起干活时,才明白,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那火炉里的铆钉,那些在煤炭上烧红的铆钉,如果不在规定的时间内赶紧用完,就全烧糊废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是因为这个加热火炉的工艺限制,使得在每拼铆完一支大樑后,大伙儿只能稍微喘一口气,然后继续赶紧铆接下一支大樑需要的82颗铆钉。直到完成当天的生产任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下图,是多支拼铆完成后的车架组件,在仓库里堆叠在一起的照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就是我入职当铁匠学徒第一天的所见所闻。值得庆幸的是,当我两年的学徒生涯快要满师的时候,面对这种需要趁热打铁的、落后的传统铁匠工艺,车间里已经有技术人员在着手研究,想用一种采用油压冷轧工艺的铆钉机去取代它。只是由于铆钉机的夹嘴与被铆接零件,在空间位置上存在着诸多干涉的难题,于是人们正在热火朝天地为此攻关克难。而我和张炯,也自然而然地成了最后两个学习这种落后的加热工艺铆接大樑铆钉,并且需要抡着12磅大铁锤拼装大樑的学徒了。至少在总装车间,我俩是这类铁匠的末代半吊子学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下图,是我当铁匠学徒时交工会费的记录本,每个月可怜巴巴地交五分钱,而每个月在此小本上打卡的郑炳奎师傅,是我们拼铆小组的工会小组长——一位少言寡语却善解人意、醇朴和善且闷头苦干的铁匠老师傅,还是一位老党员。</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郑师傅的家属好像是在浙江省内某个边缘小县的农村里,他平时也只身一人住在工厂的集体宿舍。我当学徒时,晚上有时候也会去他宿舍坐坐聊天。每次聊天,郑师傅也没说什么大道理(感觉也说不上来),都是些老百姓居家过日子的生活琐事,而这些唠家常的闲聊,却总能让一个年轻骚动的心平静沉稳下来,如同海边小船的锚碇,盘定脚跟,稳住心气。</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其实,我这个半吊子铁匠学徒的铁匠技艺学得并不多,但两年的学徒经历,却让我见识了铁匠的艰辛和精神。等我两年铁匠学徒满师转正后不久,因重新“回炉”去补课上学,从而暂时离开了工厂和这个拼铆小组。之后每年暑假,我都会回来看望胡班长、张宝康、郑炳奎……等原来的那些铁匠师傅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概在1982年暑假的那次回来时,我惊讶地发现,地摊式的拼铆工场已经变成下图这个车架拼装流水线了,所有的铆钉都改用油压机冷轧铆接。当年三角钢焊接的长条凳不见了;笨重的炉灶、鼓风机和排风扇不见了;震耳欲聋的铆枪捶打噪音不见了;铆枪、撑杆、大铁锤以及那个接铆钉的魔术勺子也都通通不见了;就连胡班长额头上,那个当年被我用铆枪头子人工雕塑的、明显的“皱纹”也不见了……😀😀😀。这一切让人耳目一新且心情舒畅,特别是看到胡班长额头上那道人工“皱纹”也完全消失时,我心情特好,当年内心的愧疚感,也终于彻底释然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现在想来,虽然岁月已经过去了四十六年,但那些当铁匠学徒时的琐碎往事,却依然印留在记忆的深处。以至于对这个汽车厂、以及在这个汽车厂经历的学徒生涯,至今深怀留念。尤其是每每见到下面这枚,在我临近退休前获得的,东风汽车厂建厂四十周年的银质纪念章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可是我青春芳华激情梦想的、两年铁匠学徒生涯的岁月时光啊……!</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