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北方的早春二月，用春寒料峭来形容，那绝对是一种委婉的表达。只看看这春节过后一场又一场的雪，你也会觉得用冰天雪地、天寒地冻来描述这个时节的北方应该是再恰当不过。每遇这样的天气，总会一次次驻足窗前，思绪与飞雪共舞，想象与白雪同飞。谢家子侄“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之句便会久久盘旋在脑中，当然，什么“—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无数片，飞入芦花全不见”“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等等诗句也会一股脑儿的冒出来。每遇这样的天气，更盼望的是出去走走。然而，我不知，如许多年，是什么一次次熄灭了心中升腾着迎雪而行的火焰，羁绊了飞雪中的脚步，但雪后的出去走走却成了生活中一项不可缺少的活动——哪怕冷的睫毛落霜、手红脚痛、鼻涕成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很享受雪后一人随心所欲的自由行。心依愿乐，脚随心行，在鲜有人至的户外独亨着一份环境的宁静与内心的丰盈。这样的时刻，高中时代背诵过的朱自清先生《荷塘月色》中最最钟爱的一段文字总会款款而来：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而在大雪纷飞之后，自己竟也能像朱自清先生一样，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自由自在受用这份独处的妙处，心总会由衷地欢乐起来。</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时刻，也总会想到明人张岱，而张岱在“人鸟声俱绝”的“更定”时分“独往湖心亭看雪”，又会让一种清凉清冷清寒又清静的某种坚守的孤独感漫入心头。而当冰封的河水出现面前时，千年前那个披蓑戴笠“独钓寒江雪”的孤独背影又会闪现在脑海。如果生活在今天，柳宗元还会来这河边钓雪么？怕只怕沽名钓玉者比比皆是，钓雪调情怀者唯此一人了。倘若如此，柳宗元会发出范仲庵式的心声么：微斯人，吾谁与归？</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时刻，小时看过的惊艳了眼球、震撼了灵魂的《红楼梦》绘本“宝琴立雪”也会情不自禁浮现眼前：皑皑白雪中，一个披着红斗篷的佳人静立雪中。“冰天雪地中穿红色衣服照相绝对好看”的美学理念大约就是这样种植在心中的。及至后来读毛泽东的《沁园春 雪》一诗时，方大悟，那分明就是红装素裹，怎能不分外娇娆呢！</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时刻也会想到三百多年前布达拉宫前雪地上的那一串串写满秘密的脚印。“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如果不是那一串串脚印，可否有太多的人记住那个写下如此美丽诗句的活佛、情圣、诗人仓央嘉错？可否有人晓得他“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的矛盾与痛苦？雪地上的脚印就这样无声地给世间宣告了一个传奇，给圣洁的雪域高原平添了一抹红尘艳影。如果仓央嘉错有知，会不会这样想那个有雪的日子呢：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倘如此，仓央嘉错心中多少还是会有些慰藉的。希望如此——用情至深的灵魂总是温软的。</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这样的日子里，踩着雪，听着来自脚下的细微嘎吱声，与自然相处，与灵魂对话，与古往今来的历史人物畅聊，那一刻，只觉得这样的独行，一如张岱“独往”所遇带来的惊喜，清欢缕缕，润泽绵长。</p><p class="ql-block"> 2024.3.1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