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苦说不出

我是一粒尘埃

　　我想写一篇纪实文章，讲一个发生在身边的事。王黎明，我的表弟，我们不仅是亲戚还是同村，更是发小。

其实我不知道这篇文章该咋写，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阐述表达这件事，甚至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写这件事!只是……情感上突然就崩溃了，就想着要写出来。

本该好好睡觉的时间，然而情绪很低落，脑子很乱，许多个日夜颠倒，睡不好觉。我仿佛又陷入到了自己挖的陷阱中，无法自拔。

口罩三年，日子过得不仅仅是穷困潦倒，更多的是憋屈，可当下又无处发泄，只能选择不情不愿的闭嘴。

但有些事，你看见了就是看见了，无法做到装聋作哑，视而不见。男人的苦说不出，可这说不出，不代表就不能说，只是太多的时候是在压抑着自己，不愿说不想说也不敢说。

这不想说里面，其实蕴含着太多太多，有坚强，有倔强，有脆弱，有无奈，有不值钱的脸面。这不愿说其实很简单，首先是没有倾诉的对象，因为没谁愿意听谁倒苦水，所以说了几乎也没啥意义。这不敢说嘛，其实是当下的一种病态，说了有风险，得罪人，甚至被乱扣帽子，更甚会不明不白被所谓的道德审判。

同为七零后，已是中年人。我和王黎明一样，终是把日子过成了笑话。唉，逃不过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宿命，同归婚姻不幸一派。也应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同为农村人，同样出自寒门。也曾心比天高，梦想过能成为时代宠儿!奈何，唯有笑叹命比纸薄。哪怕你有鲲鹏之志，却也只能苟延残喘于这七线小城。

时光似箭，岁月如梭，转眼就活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其中之尴尬，恐怕七零后都懂。总之，如果家里没矿，谁也别笑话谁。真的，说句实话，谁比谁都不容易。尤其是男人，苦，你也不能说。

男人的苦说不出，你要是说了，仿佛你就丢了那个本该守护的那个叫坚毅的阵地。其实心很苦，却装作幸福，明明很疲惫，只能牙咬碎。男人的标签贴在了脸上你就不能撕。

哪怕是短暂崩溃或者是一分钟的逃离，都不可以。总有太多的理由比你崩溃重要，眼前的一切根本不允许你逃避。虽然这很矛盾，可现实就是这样。

说好的是要写王黎明，可写着写着又像是在写自己，或者写这世上更多有共同境遇的人。

回到写王黎明这件事上，我是偷偷写的，王黎明不知道。十几年前他遇人不淑，婚姻破裂，奋斗多年最终落了个人财两空，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离婚后独自带着女儿生活。

王黎明的母亲和我母亲是叔伯姊妹，从我记事起，我这位姨娘身体就不太好，腿疾走路不便。在农村，就算你身子弱，甚至是病了，只要有口气还活着，你都不能歇着，农民的职责是种地，地里的庄稼它不等人。

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上地劳作，这些仿佛就是我们母亲那代农村女性的宿命。姨娘有腿疾，日常多辛苦了王黎明的父亲我那姨父，忙完地里活忙家里。姨父耿直善良，日子艰难却也能把姨娘照顾的很好。

我们两家住同村又是亲戚，所以两家关系走的很近，日常也总相互照应。农村生活就是土里刨食，我们的父母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他们舍不得离开农村，舍不得自己开垦的那点地。

七零后恐怕是最后一代种过地的，现在的农村，村里不是留守儿童就是老人，还在种地的几乎都是老年人。

父辈不畏艰辛省吃俭用，总是把省下来的钱偷偷塞给孩子，生怕孩子们日子过得不好。做儿女的也最怕老人身体不好，他们往往是小病拖着不看，大病干脆不治。

几年前王黎明父亲突然急病去世，家里的顶梁柱走了，就像塌了天。本来身体就不好的姨娘，一病不起，精气神一下子全垮掉了。

他父亲走后，王黎明别无选择，只能把姨娘从农村老家接到城里，和他一起住在一间小的可怜的地方。那是一个小车库改的工作室，住人干活照顾母亲。

去年探望她时，虽然躺在床上已经无法说话，看表情她应该多少还能认得我。今年再去看她，姨娘已经被病魔折磨的没了人形，看了让人落泪。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该死的诅咒，落在了这一家人头上。姨父病逝，姨娘重病卧床。可雪上加霜的是，不会动弹的姨娘，前几天居然从病榻上又摔到了地上，腿摔骨折了。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姨娘病榻两年，每天吃喝拉撒，端屎端尿，洗洗涮涮，擦洗身子。

　　为了生活，为了女儿，为了照顾重病的母亲，为了给母亲治病，为了撑起这个即将倾倒的家，王黎明再也无法远行。他没日没夜加班加点找活干。白天修车洗车贴膜给车做养护，晚上跑腿跑车跑代驾。总之为了能多赚点钱，哪怕是打零工他也干。

（王黎明之前就是干修车行业的，尤其擅长汽车电路维修，在大城市呆过，20来岁时就在广东深圳闯荡。由于人品技术都好，工资待遇也高，那时候的他，曾经令小伙伴们很羡慕很羡慕。然而时过境迁，今非昔比呀。命运的齿轮，把他转到了糟糕的一面，他只能面对。)

可人都是肉身，他不是机器。如此高强度的工作，如此困境中的挣扎，久而久之，钢铁巨人也会倒下!前几日我去找他，说着说着话，他睡着了。我曾虚伪地问他需要帮助说一声，别硬撑着，可他说能过得去，暂时不用。小一米八的身高，四十多岁的年纪，腰弯了，他累，他苦，可他就是不说。

这人之一生，就是有无数个不确定组成的，有坦途有坎坷，有悲有喜，有贫穷有富贵，无法公平。有些人奋斗一辈子走不出山沟沟，也不知道罗马在哪，但有些人却直接含着金钥匙生在了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