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借书不还

靳轲

　　我在小时候，就喜欢书籍。

　　第一次接触书籍，是我二哥从同学那儿借来的好多本杂志和图书。满满一大书包的书籍摆放在桌子上，里面有天文地理，有诗歌故事，其中还有两本苏联小说，一本是《海鸥》，一本是《收获》。

　　那时候，我对书籍的喜欢程度已经到了狂热的地步。只要是书，我便会淘来猛读。第一次借书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清楚了，朦胧中好像是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那段时间，每到星期天，我就背着书包到同学家去，只要看到有书，就会不管不顾地借下来。回到家里后，就是披星戴月也要把这本书看完，结果看成了近视眼。

　　后来到了青年时期，新华书店又成了我每个星期天都必须去的地方。每次我都是兴高釆烈地赶去，然后满载而归地回家。那时候市里每年都会举办书展。每一届的书展我都会如期而至。那里的书籍不仅浩瀚如海、品类繁多，而且还有折扣，书价便宜。

　　书买的多了，把它们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看着就心生欢喜。可是时间久了，我发现这些书籍会给我带来一些让我心里发烦的事情。原因是经常有人会来我这儿和我借书。但是当我把书借给他们之后，这些借书的人却都不会再把书归还给我。

　　每当有同事、朋友、或者亲戚来我家里，看到他们站在我的书架前浏览我的书籍时，我都会提心吊胆、忐忑不安地盯着他们，生怕他们又会开口来和我借书。借吧，真是心不情愿。不借吧，又抹不开那个脸面，不好意思拒绝。每当他们浏览完后再没有下文时，我便会在心里长长地舒一口气，仿佛躲过了一场劫难似的在心里庆幸。当有人说你这本书、那本书借给我看一看时，我的心会突地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那儿，连呼吸都觉得十分的困难起来。

　　在借书不还这件事情上，我有过很多次深刻的教训。我的同事曾借过我的《普通哲学》、《普希金小说选》。我的朋友曾借过我的《闻一多诗选》、《莱蒙托夫诗集》。我的亲戚曾借过我的《圣经故事》、《蝴蝶》、《莫泊桑中短篇小说选》。这些借我书的人，无一例外，他们连一本都没有还给过我。像这样借书不还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就不一一去提及了，免得说出来让我伤心难过。

　　这些书籍借出去之后，就像是肉包子打狗似的有去无回。就算是侥幸有那么一两回，有那么一两个还比较讲信用的人把书还回来，那书也是被折腾的有皮没毛，面目全非了。不是这儿折个角、那儿有块污渍，就是被翻捲的脱落散页了。这样的书籍还回来，我会心疼好几天，真是让我欲哭无泪。

　　我就有一些不明白，既然不爱惜书籍，那还和人家借书干什么。我以前借同学书的时候，都是十分的珍惜。每当看到有折角的地方，我会打开压平；看到有铅笔涂写的地方，我会用橡皮把它擦干净；看到有破损的地方，我会小心翼翼地把它们粘接修补好。我总以为只有爱书的人才配得上看书，却没想到竟还有人这么的亵渎书籍。

　　还有那些借书不还的人，你把人家的书窃为己有，你到是开心得意了，可你想过书的主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吗？当面去催问讨要吧，就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不好意思张口；暗示和拐弯抹角地提醒吧，可人家借书的人根本就不接这个话茬，就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借书这挡子事儿似的，让暗示的人在心里面干着急。只好在私下里经常地念叨和祈祷：谁谁谁，还有谁谁谁，你们快点把借我的书还给我吧。

　　思虑久了，我在晚上入睡的时候，就会做一些别人欠我书籍没还的梦境。我在梦中能清晰地记住哪一个人借了我什么书，还了几本，还有几本没还，以及我去讨要时的情景。我常常会从这些梦境中突然惊醒过来。回到现实中后，才知道这是我做的子虚乌有的南柯一梦。

　　为了防止再有人和我借书，我在我的书柜上贴上一张纸条，上写八个大字：书不外借，免开尊口。这样一来，到我家里来借书的人确实是少了一些。但是平时在说话聊天时，只要稍不留神，偶尔提到我最近看过什么什么书时，就又会给我的心里增添一些紧张的空气。

　　有一次我和同事们聊起贾平凹的《废都》，一位同事问我：“你家里有这本书啊？”当时我的心里一颤，马上就意识到这位同事要和我借书，便支支唔唔地回答他：“没有，没有，我是和别人借的，已经还给人家了。”这是我第一次为了书籍撒谎，估计我这位同事也看出来了。

　　不是我小心眼，不肯借书给别人看，而是这借出去的书十有八九都是泥牛入海无消息，连十分之一还回来的可能性都没有，实在是给我借怕了。我曾经说过，借钱可以，借书不行。因为钱借出去了，还回来的还是钱，无所谓新旧。即使借钱不还，以后还可以再出去挣。但是书借出去了如果不还，那就真的是彻底的失去了。

　　我媳妇曾经从我这里拿走过一本戴厚英的《人啊人》，我反复催要都无消息。后来我媳妇被我催的烦了，告诉我说找不到了，书弄丢了。把我给急的深身燥热，血涌头顶，好几天都没缓过神来。后来我又买过一本再版的《人啊人》，但是这再版的和初版的相比较，差别不是一般的大。再版的书中被删去了不少的内容，完整版的《人啊人》恐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现在，我仍然还在不停地充实着我的书柜，仍然还在往家里买书。但是不知是人心变得浮躁了，大家都没有心情看书了；还是社会进步了，阅读书籍的渠道拓宽了。反正现在和我借书的人是一个也没有了。我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来和我借书不还了。我可以坐在家里悠哉悠哉地看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