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陕西安康，三里之城，七里之郭，地处秦岭巴山之间的汉水南岸。</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城北有一座城门，叫水西门，濒临汉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出水西门，在西侧的绿化地里，有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安康”二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而东侧的绿化地中，也有一方大石头，上面刻着三个红色的大字：“我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这些石头，都是2006年秋季，沿江绿化带重新整修工程时，才安放在这里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在“我来了”的大石头脚下，有一小方黑色石板，上面刻着的文字是：</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 1, 1); font-size: 20px;"> 我来了</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安康民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天上没有玉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地上没有龙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我就是玉皇 我就是龙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喝令三山五岳开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我来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这是50多年前，我上初中时学过的《语文》书上的一篇课文，还被老师要求背诵过。因为很短，6行33个字，文句反复，读来朗朗上口，所以读上两遍就能会背。这一背，便记住到今天，从不曾忘记，但也从不曾知道这首民歌竟出自安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此时，我来到安康已40多年，真有点“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之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说起这首民歌，那可是赫赫有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它产生于上个世纪的大跃进年代。一经面世，便风靡全国，几乎家喻户晓。影响之广，凡是50年代过来的人，无人不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它虽然很短，但字句中的一种豪气，一种壮魄，力透纸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那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岁月，它，就是那样一个时代精神的典型代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这是人民美术出版社印制的1959年的贺年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贺年片上，印的就是这首民歌，并配上了当年十分流行的这种漫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这种贺年片，在那时每年元旦前的发行量都很大，无论是学生的铅笔盒中，还是上班族的钱包里，每每都有这么小小的一枚，天天都能瞅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1959年9月，郭沫若（时任中国科学院院长）、周扬（时任中宣部副部长）选编的《红旗歌谣》一书，由红旗杂志社出版。书中汇集了从全国各地精选的300余首民歌，配有多幅著名画家的插图，并分为平装本、精装本。其工程之大、规格之高，真堪比两千多年前的一部《诗经》（也是“诗三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我来了》这首民歌，当年被誉为《红旗歌谣》300首的“压卷之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这些民歌，明显带着那个时代的烙印，今天来看，也许毁誉参半。但是，你不得不承认，这是那个激情澎拜的年代里，最基层的工农大众发自内心的最真实的声音，是他们对建设社会主义的热情的讴歌，是他们昂扬的精神风貌的生动的写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这本书，一印再印，一版再版，一家又一家出版社印发，其数量已不知几何！</span></p> <p class="ql-block">这是不同版本、不同年代的《红旗歌谣》。</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2015年1月26日，《华商报》以通版的篇幅刊登了这篇文章：《寻找安康民歌〈我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事情过去了57年，竟然还有人记着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读了这篇文章，我才第一次知道这首民歌的真实作者，以及他那令人扼腕的悲凄命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这首民歌的作者，名叫于邦彦，是当时《安康报》的一名编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1958年初，他从当年开工的安康最大的水利建设工程——“八一水库”工地回来，在采风的基础上，创作了这首民歌，发表在1958年2月19日的《安康报》上。最初发表的原稿中，本是“三山五岭”，后经同事建议，改成了“三山五岳”，”以使气势更显豪迈”。</span></p> <p class="ql-block">在“八一水库”下游的这座当年修建的倒虹桥上，还书写着这首民歌，全文33个字，至今字迹仍清晰可见（见上图）。</p><p class="ql-block">现在，在其下游5公里处，再建一座规模更大的黄石滩水库，替代已经失修的“八一水库”。在黄石滩水库管理局大门前，也刻着这首民歌（见下图）。</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于邦彦，河北唐山人，1928年生。“一米八几的大个头，体格壮实。”1949年8月，刚刚大学毕业的他，满怀革命热情，积极响应党的号召，于北平报名参加了“西北干部大队”，9月到了西安。旋又被派到安康，在新华社陕南分社当记者。1951年3月，《安康报》成立，又被调进报社，成为创刊时的老报人。同事们对他的印象是：“话不多，性格比较内向”；“每天不是外出采访，就是趴在桌上抄抄写写”；“那时还不兴个人出书呢，他就编写了一本《紫阳山歌选》，后来又创作了《我来了》，让人刮目相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他的才华才刚刚展露出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但是，就在这年（1958年）的下半年，在全国继“反右”后又开展的一场“向党交心”运动中，他响应号召，主动向党组织交心，报告了自己的一件往事：解放前夕，他还在读书时，跟一个亲戚去了一趟沈阳，参加了国民党的一个什么组织，旋又退出，回到北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于邦彦主动报告这事的本意，是想说明自己虽然有过这段经历，可最终还是坚持了进步青年的选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但是，他因此而被打成历史反革命，1961年被勒令调出报社，去一所农村中学教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在中学教书没两年，又调到地处秦岭深山的宁陕县。在那里，他与当地一名女子结了婚，据说还有了孩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然而，不久“文革”开始了。身为“历史反革命”、“特务”的于邦彦，被揪出来批斗，接着又被投进监狱。他给妻子写信，要求离婚，因为他不想连累妻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再后来，于邦彦在监狱中已奄奄一息。妻子闻讯就请人去抬，在抬回的半道中就咽了气，当即就近便掩埋了。死时也就40岁左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一个满怀热情投身革命的大学生，一个颇具才华的知识分子，一个不远千里来到安康的异乡人，一个涉世未深而单纯轻信的年轻人，就因为一点历史问题，就断送了自己的前程，断送了自己的一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他就这样走了，走得这样匆匆，这样草草！他什么也没留下，连一张照片都没有，而只留下了这首民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他就这样走了，走得无声无息，无影无踪！曾经大声呐喊“我来了”的他，仿佛从来就不曾来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2016年9月27日，我再次来到这块大石头前。连日的绵绵秋雨，让石头上的三个大字显得分外鲜艳。周围的桂花正在盛开，醇厚的香气氤氲在湿润的空气中，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我想，这块石头，就是他的无名纪念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秦岭默默，巴山无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汉水呜咽，年复一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噫吁嚱，呜呼哀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2016.9.28.于枣香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国庆节这天下午，我特意买了两支黄菊花，前往水西门，虔诚地放在那块大石头前，默然肃立，祭奠那位逝去的灵魂。愿他在天国一切安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2016.10.1.又记</span></p> <p class="ql-block">今年3月初，惊蛰时节，我去水西门外汉江公园探春，又看到这方“我来了”巨石，勾起了我的回忆。翻出这篇美篇一看，一晃竟然已经过去了八个年头！</p> <p class="ql-block">这方巨石，就这样静静地立在这里，岁岁年年！每天经过这里的人无数，或许注意到这块石头的人也有，过细点的还会读读这首民歌；但是，这首民歌背后的人和故事，了解的人怕是寥寥！因而将此美篇再次修订发布，让我们记住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记住这个发出时代最强音的年轻人。</p><p class="ql-block"> ——2024.3.12.于枣香居 补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