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中原行

云水谣

2023年端午，平生第一次去河南。

由于假期只有短短几天，于是除了必经的郑州，我另外只选择打卡了嵩山少林寺、开封府和洛阳的龙门石窟。

尽管离那次出行已有数月，许多记忆已稀薄模糊，但眯着眼蜷在露台的椅子上慢慢回忆，渐行渐远的河南在我眼前竟又生动了起来。

（一）郑州

那天火车抵达郑州站已是深夜，出站后我本想先去宾馆，可因在火车上睡了一觉劲头正足，于是索性去了郑州街头，我想看一看夜色中二七广场到底是什么样。

深夜的郑州已不再喧嚣，霓虹灯下的二七纪念塔也似乎并不孤寂，几束鲜花静静地依偎在塔基上，几名背包客正站在不远处对塔凝望，这一切都似乎在告诉人们，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尽管已过百年，但仍有很多人铭记着那段历史。

此去河南之前，我对郑州其实知之甚少，相对于开封、洛阳，总以为它是最没有历史的一座城，但逛罢郑州的油化厂创意园，我却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据说，位于该园西北部的上国区曾是河洛古国的都城，也是中国最早的都城。而位于嵩山脚下、黄河南岸、伊洛河畔的河洛古国原本就是我们国家的摇篮，也是最原初的中国。

一次不经意的造访，竟撞见了中国最远古的源头，委实让人庆幸。

（二）少林寺

少林寺创建于北魏年间，距今已有1500多年历史，最初是印度僧人跋陀在这里传授小乘佛教，后因达摩在此传授禅宗而名极一时。

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武术在众多武林门派中首屈一指，但很少人知道：少林武术的形成其实与禅宗密切关联。

少林寺是禅宗祖庭。禅宗提倡静坐修心，可是一个人坐久了自然会疲乏、精神不振。达摩发现这－情况后，于是便创造了一套体操来教徒弟们锻炼身体。又因少林寺地处深山，常有野兽出没，所以便加进了一些实战招术来防身。再此后又融进了中国各大武术门派的精华，这才形成了现在的独一无二、名震天下的少林武术。

仍记得当年全民争看电影《少林寺》的情景，片中救驾秦王李世民的十三棍僧的绝世武功和山青水秀的嵩山一直让我难以忘怀，所以一直想找机会来少林寺走一走、看一看。

本以为实现这个心愿不会很难，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圆儿时这么一个简单的梦竟然等了几十年。

（三）开封府

小时候，爷爷奶奶的家隔壁就是小镇的剧院，看戏很方便，所以那时跟着爷爷奶奶看了无数的戏。

印象中，京剧《铡美案》包公升堂庭审陈世美的地方就是开封，“来包公升堂的地方看一看”也是我打小的一个梦。可当真正置身开封城中，一种莫名的失落不禁涌上心头。

在我的认知里，像开封这样的历史名城应该能看到很多人文古迹，可实地走了一圈才发现，真正可看的其实很少。由于黄河泛滥，古城古迹早已埋到了地下，至于历史上的开封有多繁华，或许只能从开封府门口的那块刻有府尹名字的石碑上找到一些答案。

在那块石碑上，除了有包公，王安石与他的弟弟王安礼，范仲庵与他的儿子范纯礼，吕夷简与他的四个儿子吕公弼、吕公著、吕公孺、吕公绰，欧阳修与他的连襟王拱辰，苏轼与他的政敌王珪悉数有名。

站在碑前，我仿佛置身于北宋的一个文化会客厅，透过碑上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许多丰盈而有趣的生命似乎正带着他们鲜活的故事从北宋穿越而来，然后又慢慢离开，让人恍如隔世。

人生匆匆数十年，一些故人、一些往事，大多来不及沉淀便又随风而散。但我没想到，千年后的端午，我还能以这样的方式与北宋的他们再次相见……。

（四）龙门石窟

＂只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这是司马光完成《资治通鉴》后对洛阳城的评价。也正因他的这个评价和推荐，洛阳龙门石窟便成了我此次中原行的最后一站。

龙门石窟位于洛阳城南，这里香山和龙门山对峙，伊河水从中穿流而过，而石窟就开凿于这山水相依的峭壁间。

龙门石窟是历代皇室贵族发愿造像最集中的地方，始凿于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前后，后来经历唐代的鼎盛期，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尽管石窟多凿的是佛像，而文字极少，但透过那些佛像，你会看到既便文字也未必能尽情描述的一段段历史。

距今1500多年前，北方荒漠兴起了一个强悍善战的游牧民族，它就是建立了北魏王朝的鲜卑拓跋部。拓跋鲜卑统一北方后，与长江两岸的刘宋王朝形成对峙，从此中国历史便开始了长达一个多世纪的分裂时期，史称南北朝。

公元490年，拓跋宏的祖母冯太后病逝，拓跋宏非常伤心。为了安慰皇帝，王宫贵族们便捐资在伊阙西山开窟造像，为冯太后祈福做功德替皇帝尽孝，这便有了龙门开始的石窟，同时也成为孝文帝拓跋宏思念祖母的寄托。

唐代是佛教的全盛时期，在这样的背景下，佛教风靡于社会的各个阶层，形成全民信佛的风气。

民间传说，龙门石窟卢舍那大佛的脸庞，就是按照武则天的相貌雕刻的。面对这座大佛，武则天似乎获得了无穷的自信，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政治斗争历练后，“做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皇”的念头在她心中慢慢生起。

成功称帝后，武则天为了回报佛教，便在龙门大开石窟，龙门石窟也迎来了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开凿风潮。后随武则天病逝，开凿风潮日渐消褪，再后又因安史之乱而让唐朝彻底走向衰落，国已无力再造石窟，于是许多未完的塑像便在那时被永远按下了暂停键。

时间一恍千年，血雨腥风的争斗、尔虞我炸的阴谋早已灰飞烟灭，而惟有卢舍那大佛依然端坐在伊水河畔静看人间世事变迁。

人生有度，石窟绵长。龙门的石头会说话，她用特有的方式为我讲述了中原大地千百年间许多鲜为人知的曾经与过往。

端午行走中原，我一眼望尽了千年，也领略了人世无边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