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知青岁月(一)

阿苏(美篇号77182690)

<p class="ql-block">1972年2月,出发去军马场之前。</p> <p class="ql-block">  我初中毕业,为了响应党的“上山下乡”号召,便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家,下乡到四川省阿坝州若尔盖县唐克乡的白河军马场(其实,这也是无奈的选择,不去军马场,就下农村,只能二选一)。1972年2月26日上午,我们与龙日军马场二个场的知青共约有一百人同行,从成都出发,分别坐上四辆大卡车,行李放下面,人坐在行李上。</p><p class="ql-block"> 临行前,送行的亲人们聚集在汽车周围,仰着头,紧盯着车上子女的脸,反复叮咛,心情复杂,面含悲戚。汽车快要离开成都402厂子弟校之时,一位女生的父亲,人较胖,笨拙地爬上卡车,吊在车边,突然鼻子发酸,再也控制不了感情,大哭起来,边哭边大声地说:女儿啊,你离开我们要好好保重身体……。他这一哭,传染性极强,很多家长便开始泣不成声,不少的女知青也跟着哭了起来。特别是汽车开动时,那位胖父亲一边哭一边追赶着已开动的汽车,渐渐的,汽车速度越来越快,距离也越来趆远,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一周后,这名女知青与我分在同一个连队,才知她的名字叫杨大英)。更多的送行家长和车上的知青相互拼命挥手,追随着行驶的汽车,呼唤着他们的名字,眼里泛出泪花,与儿女不舍的告别……。那真是一幅让人不忍直视的断肠送行画卷!此情此景,我终身难忘。</p><p class="ql-block"> 汽车一路向西北方向行进,约下午6点,到达汶川,当天住汶川,汶川飘着小雪,寒风扑面而来,大家陷入沉黙,再无言语和嬉闹。</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从汶川出发,中午在米亚罗吃午饭,吃饭时就感觉饭没有煮熟,是夹生饭。午饭后继续前行,走了不久,便见山峰高耸入云,蜿蜒的碎石路穿过悬崖峭壁,公路依靠悬崖峭壁而建,汽车低吼着载我们沿着崎岖狭窄的盘山道路艰难地爬行,这是在翻越鹧鸪山,有的路段只能通过一辆车,汽车的轮胎一边紧贴山崖,另一边几乎擦着路基边沿行驶,见前面有车过来,便要找路面宽点的地方停车,会车过后,再继续前行。汽车在碎石公路上颠颠簸簸的慢慢爬行,拖着漫卷的尘土,弯来绕去,费尽力气穿越险峻的山峦,翻趆陡峭的悬崖,如履薄冰般前行。坐在车上不仅冷,而且还有很多人晕车。鹧鸪山山高谷深,路的一边是陡峭的山壁,另一边是万丈深渊,看一眼山下便感到头晕脑胀。悬崖下,时不时还有翻下山去的汽车残骸,估计要把这些汽车残骸弄上公路并非易事,而且成本太高,所以干脆遗弃在山下。由于海拔在升高,加之弯道又急,有的人吐得天昏地暗,我也感觉头晕脑胀,耳鸣,别人的说话,只能听到声音,而听不太清楚说的什么?不过,我总算还没有吐。同行领队告之,这是高山反应,属正常现象。</p><p class="ql-block"> 晚上约6点到达刷经寺,当晚住在此。这里也在下雪,雪比汶川下的大,气温明显比成都低很多,洗脸后的毛巾即使挂在室内,都会慢慢的结冰变硬。</p><p class="ql-block"> 28日早上7点过出发,车开了2个多小时后到达龙日军马场(属红原县),龙日军马场的知青到了目的地,而白河军马场约剩下一半的人还要前行一百多公里。我们在龙日休息并在此吃午饭,白河流经龙日军马场场部,经红原县在唐克与黄河汇合。白河里的水面已见不到水,河面全结了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冻完了的河,感到好奇,还特意在白河的冰上去走了一段。午饭后,约12点过,去白河军马场的二辆卡车继续前行,当天下午大家满载着希望和期待,终于到达白河军马场。</p><p class="ql-block"> 我们正准备下车,迎接我们的便是一阵狂风,风呼呼地刮,刮的是天昏地暗,掀起的满天尘土扑面而来。原本我们就是一身征尘,这一下,除二只眼睛外,我们每个人都好像变成了泥塑的雕像。成都和若尔盖,虽相隔千里,气候却大不相同,一到目的地,便领教了这里的风沙。</p><p class="ql-block"> 知青在场部暂住,场部就在若尔盖县唐克区,当时唐克仅有一个商店,一个餐馆,一个卫生所,一个粮站和一个汽车站。我们到后第二天休息一天,从第三天开始学习,3月3日学习完毕,3月4日全部知青分下连队,我分到四连,同去四连的有还另外2名男生和6名女生,共9人。四连距离场部约有10公里,连队派了一辆4匹马拉的马车来接我们。驾车的是一藏族人,约50多岁,中等个子,高高的鼻子,身材较好,人们叫他骚老头。他马鞭一甩,发出清脆的响声,马车就上路了。这段路虽不算太远,但草原上的路不平坦,那是一路车轮碾压自然形成的土路,马车稍快一点,车上的人就忽然从坐的马车上弹起来,又狠狠地礅下去。约坐了一个多小时的马车,来到了四连连部。</p><p class="ql-block"> 连部有二栋平房,我们三名男生共住一间房,6名女生共住一大房间(二间房连通的)。刚去时,知青都在连队的农业班劳动,劳动内容就是到连队的羊群去把羊粪装上马车,给燕麦地施肥,劳动强度不算太大,但是无论是装车或卸车,因风大而灰尘也大,到收工时,大家都成了灰人。</p><p class="ql-block"> 指导员喻朝江,1962年毕业于荣昌畜牧学校,于1966年与我连兽医陈通学、周文义(他们是同学)一同来到唐克牧场任兽医,1971年和茂县军马场合并后,改名白河军马场,他便改行任4连指导员。连长马清云,是退伍军人。</p><p class="ql-block"> 我们隔壁住的是兽医陈通学,他对我们三名男知青很热情。连部的房子建在一个河坎上,过小河不远便是黄河,黄河对岸是甘肃省。他爱去黄河边钓鱼,钓回来煮好后,常邀请我们去他家吃。后来我也随他去钓鱼,钓鱼不用鱼杆,只需一根一尺长的树枝,栓上线和鱼钩,鱼钩后栓一个小石头,鱼钩挂上鱼食,把小石头往黄河中一扔,把树枝插在河边就不用管了,每天早晚去收鱼时,添加鱼饵就是,收获经常是大大的。</p><p class="ql-block"> 三月底,我们连队又来了二名女知青。</p><p class="ql-block"> 5月11日,我便离开连部农业班,分配到马班放马,成了名符其实的弼马温。一去马班,连部就没有我的家了,除了带走随身用品,我的家产就只剩一个行李箱,寄放在连部。这之后,连部便没有我的栖身之处。马班的冬房只有半年住人,另半年游牧在外,冬房无人住,也无人管,要闲置半年。所以,冬房非常破烂,窗户没有遮拦,我用一块布挂在窗户上当窗帘,可以遮挡点风雨。墙壁是用轧刀先把草皮砍成长方型后,再用锄头挖出来,一块块垒起来,就是墙,没有墙皮,是典型的毛坯房。一吹风,墙上的沙土便往下掉。</p><p class="ql-block"> 我们连队有4个马班,一个班约有140匹马,开始是4人放马,没有久就只有三人了。与我长期放马的是二名藏族,一名叫甲巴,一名叫阿苏。我连都是1至3岁的幼驹母马。甲巴和阿苏的冬房更简陋,草皮彻墙,房顶便有三到四根碗口粗的树木做房梁,梁上是稍粗点的红柳树干,树干之上是细树枝,树枝上是一层牛粪,外观看起来就像是关牲口的棚,破败不堪。当时因草场和冬房都不固定,所以,这类房子不少,特别是牧群的住房,还有半年的闲置,更是如此。而且,就是军马场场部,也有一排这样的房子,住着机务连的一些职工。当地汉人称这类房了叫土狗(当地人称旱獭为土狗)房。因房顶不高,所以只要一烧火,就感到非常暖和,而且,造价成本很低,除了几根房梁,其它都可以就地取材,只要有劳动力,这是它最大的优点。</p><p class="ql-block"> 到马班没几天,于1972年5月15日离开冬房,用六头牦牛(每个马班都配有六头牦牛,专供搬家时托东西用)托上我们的行李和修马圈所用的近2米长的红柳树干,走到一个水草茂盛之处,便开始挖洞,栽上树桩,然后用小酒杯粗的绳子拉紧,结实的栓在树桩上,高低不同的围三层,便形成一个方形的圈,留一个供马进出近三米宽的门,用于晚上关马,便开始过超过半年随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为了方便观察马群,搬家时一般都会选择把圈和帐篷搭在一个山包上,我住一个,甲巴和阿苏合住一个帐篷。我们三人一人一天轮流放马,晚上关马时大家都要帮忙。因住地较高,用水就不方便,要用牦牛或马从较远的地方驮回来。开始我不会驮水,都是甲巴和阿苏用马或牦牛去驮二奶桶水回来,一桶他们自用,一桶我用。他们的水除了烧茶吃糌粑,一般不作其它的用处。而我要做饭洗菜,早晚还要洗脸洗脚,所以,我的水很快就用完了,他们的水却还剩有许多。甲巴他们常给我说:“你的水用完后,到我们帐篷去勺就是了。但长期如此,还是不好意思,只得节约用水,几天才洗一次脸脚。有时放马,遇到有水的地方,用手捧水洗一下脸便是,这对于我这个来自城市的人,是多么的不习惯啊!</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我放马,晴空万里,烈日高照。谁料,下午正把马往圈里赶时,天突然乱起了大风,瞬间一场暴雨从天而降,哗啦啦的铺天盖地扬了起来。马群这时一般都会顺风而跑,想让它们逆风进马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甲巴和阿苏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把马群关进圈里,而我一身也被雨淋湿透了。甲巴和阿苏叫我今天就不要煮饭了,到他们帐篷去烤火,并请我吃糌粑。他们的帐篷火烧的很大,进去就感到温暖。闲聊时,甲巴问我:“为什么这段时间水用的那么少”?我说:“为了节约用水,我已经几天没有洗脸洗脚了”。他们马上为我烧了半锅热水。吃完糌粑喝了藏茶后,我端着他们为我烧的半锅热水高高兴兴地回我的帐篷,心想好几天没有洗脸洗脚,今天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洗一洗了。帐篷外天特别的黑,雨虽小了,风却特别的大,要斜着身子走路才能保持平衡。我们二个帐篷离的不远,最多也不会超过20米,我却找不到我的帐篷。我也不想惊动甲巴和阿苏,让他们小看我这个大城市来的人连近在咫尺的帐篷都找不到。便以他们帐篷为核心,围着他们的帐篷找了好几圈。这时眼睛也有点适应了,经过仔细查找,终于在地上发现了我的床板。原来,帐篷和被子之类的东西被大风吹跑了。我把装有半锅热水的锅往地上一放,连锅带水也立马被风吹跑了。我只得又回到他们的帐篷,对甲巴说:“今天晚上我可否与你同睡你的皮袄”(当时藏族人的皮袄白天当衣服装,晚上就当裤子盖)?甲巴问:“为什么”?我说:“帐篷和被子被风吹跑了”。他们二人叫我在他们帐篷里把火烧大,便出去了。过了一阵,他们就抱着我的被子和皮大衣之类的大件东西回来了。原来,他们估计被子和皮大衣之类的被雨淋湿后吹不远,便顺着风向去把这些东西找回来了。阿苏说:“今天我给你铺个藏族人的睡法”。睡觉时,他拿了一床自己的羊毡铺在地上,叫我睡上去,把皮大衣盖在我贴身的地方,再把湿被子盖在皮大衣上面,把火烧的很旺。这天晚上,我睡的特别的香。第二天早上,他们又帮我搭好帐篷。放马时,又顺着风向骑马去找回了我的一些衣服脸盒和锅之类的物品。我们一起放马的那几年,甲巴和阿苏给了我许多的关照,我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p><p class="ql-block"> 为了节约用水,后来,我也很少煮饭了,与藏民一样,长期吃酥油糌粑,将就甲巴他们烧的藏茶揉糌粑,自己也难的烧火,有时一个月也吃不到几餐米饭。这样,就可以节约很多的用水。</p><p class="ql-block"> 在远牧点放牧,有时离连部很远,人迹罕至,见一个人骑马远远的路过,那怕是不认识的人,都感到稀奇。因为,在这里,好像与世隔绝一样。每年出远牧,伴随而来的就是无尽地孤独。</p> <p class="ql-block">拍于1992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