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夏家</p><p class="ql-block">夏家是一个离自然村还有一公里多路的“山厂”。从那个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出发,穿过茂密的树林,越过田埂,从山脚下小河的这边,穿越到河的那边山脚下。</p><p class="ql-block">夏家有约不到十户人家,非亲带故都是自己人,都姓夏。山脚下的几户人家,都是黑不溜秋的矮房子,但例外的倒有几间青砖瓦房,一字儿排开,简单的江南造型,于是屋沿下就有几个小姑娘跳橡皮筋,踢玉米壳做的毽子,有时在用木炭画出的方格内,踢柿子核做的玩具,我们叫它踢房子。</p><p class="ql-block">去夏家必定要过一座小石桥,小石桥是用三块石头一段一直拼接过去和小桥,雪天后冰冻很滑,总要用雨鞋蹭掉上面的冰才敢走路,夏家的孩子们读书很辛苦,田埂的黄泥几乎漫过鞋面,把鞋子粘成大脚板,他们拖着沉重的脚步,迈开人生之路,穿过树林时,总跑得飞快,因为森林中有几座坟,当放学时怪鸟声声时,年龄大的孩子撒腿就跑,年龄小的女孩总会吓得哇哇大哭。比我低一班的小女孩曾让吓得尿了裤子,回家让她母亲好一屯打,我们叫做吃“夫少丝”。因此此事就成了笑话,不时同学拉出来欺负这位女同学。</p><p class="ql-block"> 夏家有位夏老师,长得瘦不拉几,似鲁迅先生笔下的藤野先生,生得黑瘦不说,一张长马脸上的牙齿明显地向前爆,几乎不能合嘴。夏天总穿着一件白衬衣,衬衣很干净,显得脸更黑,一双小眼睛,盯着我时总让我感觉作业做错。农村人少有的一缕长发总不时随着他在黑板前晃来晃去。</p><p class="ql-block"> 依稀记得他是教数学的,但清淅地记得他教音乐,小时候叫唱歌。他拉得一手好二胡。他交着二郞腿,一拉起二胡,他那缕长发就很激情地甩来甩去跌宕起伏,那肩膀一耸一耸,连着背一起弓起来,直起来,拉到高调时作仰天长啸状,轻声细雨时闭眼低头,作沉浸式享受……听他拉的二泉映月几乎能掉眼泪,但我却更记得那沉思无奈的表情。据说他是民办老师,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不让他教书。那天他放弃了几十年的讲台,拉着如泣如诉的琴声……,我现在想起了闻一多的《最后一课》……后来不久,据说他去世了,这个瘦弱的老师,变成农民后不久就走了……</p><p class="ql-block"> 夏家的记忆渐行渐远,但一妇人捏着棍棒在河边追着一群光屁股孩子的影子一直在我眼前晃,一群孩子在草籽田里翻滚的画面经常出现我梦中,当炊烟袅袅升起时,一群头发让汗滴粘在绯红的脸颊上的赤脚小鬼们提着一篮草闯进门的样子却象昨日。</p><p class="ql-block"> 今晚又响起《二泉映月》,凄凉悲泣,如泣如诉声音,呜咽声中我再次看到夏家那座风雨飘摇的青砖瓦屋,依然独自守望在寒风中……</p><p class="ql-block"> 2024 年3月13日子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