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这是小学毕业时的我</p> <p class="ql-block">有钱没钱,回家过年</p><p class="ql-block"> 春节又快来临了,身在外地打工的、念书的人们又开始忙忙碌碌于回家的路上。这个时候无论是打工的挣没挣到钱,还是念书的学业再怎么忙都会什么都不想,一心想的是回家团聚过大年。在家的父母、妻儿也是久盼着亲人春节回来吃顿团圆饭。</p><p class="ql-block"> 一代一代的人们都是这样,爷爷年轻时出口外住地方(当学徒),父亲年轻时走草地跑运输,都是一走一年,都期盼着春节这个节日的到来。无论是在家守候的、还是身在外地的,都等着这个时候全家团聚。这就以留下句老话,“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句话对我来说,要比一般人感受起来更加深远。</p><p class="ql-block"> 还的从我小时候说起,我是五二年在隆盛庄出生,从我四、五岁记事起,父亲就是每年过大年才回来,也慢慢知道他在后草地的一个林场工作,反正我想见到我父亲只有过大年这几天,小小思想就有对父亲的一种疏远,但对他拿回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倒是格外的亲热。奶奶和妈妈就不同了,自冬季来临就搬着数着父亲回家的日期,也能看出她们是只要人回来比拿回什么东西都重要。也就体现出有钱没钱,什不什人能回来过年。</p> <p class="ql-block">这是我和奶奶住过的老屋,奶奶一走给别人住了,新主人给盖上了瓦片,修了门窗,才使保存完好。可现在还是成了空巢。</p> <p class="ql-block">到了一九六五年的春节,这一生活状态发生了改变。因为在六四年的正月刚过,父亲把我们全家都搬到了他工作的哪个地方。隆盛庄的这个家就留下了我和奶奶,平时我上学放学,奶奶在家做饭,家里总觉得空朗朗的,没有了以前的热闹,也没有姊妹们的争吵,更没有妈妈的喝骂,到也觉得是一份清静。</p><p class="ql-block"> 寒假一放很快就进入腊月,一个人呆在家里,我突然有点想家了,更确切地说是想妈妈的那份温暖,也想和姐弟们一起的热闹。我每天不出门,在家里闷闷不乐,有时候还偷偷掉眼泪。奶奶看出了我的心思,她也想到这孩子多半年了没见过家里的亲人,实在是可怜,每天老是这样不要憋出病来。可是离的这么远,怎么能去成?听说坐汽车到集宁还的倒火车。一个十二三岁的娃娃出这么远的门那能放心。我心里也没底,我只有从父亲每次来的信封上记下一个非常熟悉的地址,“集二线白银哈尔国营林场”。到底这个白银哈尔离这里有多远?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奶奶的决定是必须有个大人作伴,顺路相跟一程,下车有人接站,这样她才能放心,这样她才肯放行。</p><p class="ql-block"> 得到奶奶的同意,我高兴的开始做着回家过年的准备。首先想到的是让二舅给找个顺路人,二舅在粮食加工厂当会计,为人热情,人脉又广。他接受了外甥的请求,答应给找个走集二线的顺路人。</p><p class="ql-block"> 转眼就到了腊八节,二舅来家里说走集二线的顺路人还没有找到,但去集宁办事的人到有几个。不行就相跟上到集宁,让他送你上了火车,到站你自己下车,看你敢不敢走。我想回那个家的心情很急切,那有不敢走的,没等奶奶回答我就抢先答应了。再说我那时虚岁十三了,总觉的已经是大人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奶奶心里十足的不放心,也没反对。二舅看我很坚决,就说:“好,那就听我的安排。”他让我赶快给父母写封信,因为父母还不知道我要回去过年,时间就定在腊月二十一和二十二两天,让父亲上火车站接我。以前往去寄信一般用一个星期就收到了,现在算算还有十多天时间,估计接站没什么问题。</p> <p class="ql-block">隔壁刘长科大爷、大娘的老屋已年长了没人住。那时候对我们老幼的日常生活帮助不少,十分感恩怀念。</p> <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几天,我不住的往二舅粮食加工厂办公室跑,看他给我找的人怎么样。他一个劲的安慰我不要着急,到时候会有人的,耽误不了你的事,二舅说话心有成竹我也只能听他的。</p><p class="ql-block"> 时间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越来越急,腊月十八上午我又跑去找二舅了,二舅说你明天上午来吧。厂里的业务员老周去集宁粮食储备库办业务,正好相跟上到集宁送你上火车。他今天有事不在,明天上午你来见见面约好后天一走。</p><p class="ql-block"> 啊!终于能走了,我半个寒假的期盼终于要实现了。我高兴地回去跟奶奶说了,奶奶心情也是又想让走又不想让走。但她还是默默地给我做着准备工作。</p><p class="ql-block"> 腊月二十那天上午我吃完早饭,背起奶奶给准备的旅行袋,羊肚手巾缝制的束口布袋,里面装的两碗红莲豆、三碗葵花籽,这是奶奶给家里拿点自己的收成。还有奶奶给烙的山药饼做干粮。就早早的来到了汽车站。</p><p class="ql-block"> 隆庄汽车站每天只有两班车,相互对开。上午10点是丰镇开来去集宁的,11点是集宁开来去丰镇的。平时上下车的人并不太多,但来接站和看热闹的人倒不少。这不,时逢腊月,回家过年的人多了,盼望亲人回家的心情导致全家人都出来接站。接住的高兴,接不住的等明天继续。往年腊月都是我们一家出来接父亲回家,有时一连接几天才能接到。我对那辆来了又走了的公交汽车也有点向往,好想坐上去体验一下到底是什么兹味。</p><p class="ql-block"> 今天来接站的人又不少,站里站外都挤满了人。可我的身份变了,今天我是来坐汽车的,这可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心里怀揣着满满的幸福感。二舅和老周相跟上来了,给我买了车票,还嘱咐了好多路上注意的事情。老周是个随和而热心的人,一直跟二舅说:“老刘放心哇,有我哩,一定能叫你外甥顺利回家。”</p> <p class="ql-block">里面住的是尹三娃叔叔家,还有顺顺、元顺、爱兰一伙玩伴。还有顺顺奶奶,刘四爷爷、奶奶都住在这个院。</p> <p class="ql-block"> 就这样,老周领着开启了我人生第一次离开隆庄的旅行体验。也是第一次坐上了公交车,实现了几年来一直心中的梦想。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车里车外都觉得新鲜好奇又有一种好玩的的心态。还想到明天还能乘坐一次更有新鲜感的火车,一路心情非常愉悦。汽车在坑坑洼洼的沙土公路颠簸,一路上走走停停上人下人,用了两个多小时到了集宁,我也觉的它这么快。而且还有不想下车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整个下午我跟随着老周到乌盟粮食局、储备粮库办业务,並且在粮库职工食堂吃了晚饭。老周三十出头,个头不高,长得精干利落。走路很快,不时的回头看着我,生怕我离开他的视线。还不时的问饥向渴,问寒问暖。从他办业务的交谈中,能看出是个及其负责任的人。</p><p class="ql-block"> 吃完饭在粮库的门房里和看门大爷聊天,我得知他来集宁出差为了给隆庄粮食加工厂节约差旅费,从来不住旅店,就在这个门房的小炕上和看门的对服一宿。今天和大爷聊天内容完全是为了我,他也才了解到,上集二线火车的要经集宁北站上车,每天早上四点多就开车,而且北站离这个桥西粮食仓库有十来里路。他还说,看来今晚就的到北站过夜了,一来大冬天半夜起来再往北站走怕把我冻坏了,二来门房这个炕小的也挤不下三个人。就这样,我们告别了门房大爷,两人开始往火车北站走去。</p><p class="ql-block"> 路上我在想,不是我哇人家老周就在热呼呼的门房暧炕上睡觉了。这领上我一路受冷冻不说,今天一夜连觉都没法睡。我从心底默默的对老周存满了感缴。</p> <p class="ql-block">人们都在忙忙碌碌的回家过年。</p> <p class="ql-block"> 用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步走着来到集宁北站,站房里人还真不少。听老周说这都是从集二线火车上下来的,准备明天乘汽车回家过年,其中也有老周认识回隆庄的老乡。汽车站离这里不远,到各地的汽车都是明天早上七八点发车。汽车站是黑夜不开门,人们又没钱住旅店,所以就都挤在北站过夜。</p><p class="ql-block"> 北站的站房不算太大,也算宽敞。当地生了个比我低不了多少的大火炉,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火炉,炉筒子比我家的小水桶还粗。炉火烧的很旺,靠近火炉的一圈人是挺暖和。他们睡在地上,有的铺着烂皮子,有的铺着光纸板,有的干脆就睡在地上什么也没有。个个蓬头垢面身上裏着烂皮祆或者是漏出棉花的烂棉衣,看来这地方也是乞丐们过夜的好场所。</p><p class="ql-block"> 周围一圈靠墙摆放着木头条椅,条椅上已经坐着睡着占满了人,大部分人们还是在当中空地上坐在自己的行李或口袋上。人们都穿戴着大皮祅、皮帽,小孩女人很少,东西带的很多。一看就是从后草地回来的,和我父亲每年腊月回家时的装扮是一个样。</p><p class="ql-block"> 老周和认识的隆庄人在啦家常,我独自站在靠窗户的空地上,朝窗外看着。窗外的电灯真亮,把一根根铁道照的发光,铁道上不时的有火车头喘着白气鸣着长笛咣当咣当的驰过去。我虽然第一次见到这个真家伙,但在课本上小人书早已对它了如指掌,特别是我看过了《铁道游击队》长篇小说,连开火车、鸣笛、加煤、挂钩都有过详细的了解。就是这样我还是很兴奋,必尽是见到了真火车,等一会儿还要亲自坐上去体验一下,是实现我心中梦想的时候到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老周几乎一宿未合眼,不时的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只老式圆钟。值班室的玻璃上贴着告示,3点售票4点15分开车,北站每天发出开往二连的就这一趟车。</p><p class="ql-block"> 站房里的旅客逐渐安静了下来,人们各自调理好自己的坐卧姿态进入了梦乡。我坐在我的放莲豆、瓜籽布袋上,头枕着双臂护围着的膝盖上,想迷糊一会儿。但脑子里的兴奋劲儿始终保持着,我想的是再过几小时,我要回家了,要回到哪个陌生而又新鲜的家,能见到久别快一年的父亲母亲,又能和姐姐弟弟们一起玩耍。更重要的是能团团圆圆,欢欢喜喜的过大年。</p> <p class="ql-block">第一次看到绿色的火车,好大呀!比昨天坐的公交车大多了,前面瞭不见火车的头,后面看不见火车的尾。</p> <p class="ql-block"> 终于开始检票了,窗外的铁轨上不知何时已停好一列车窗明净灯光明亮的火车。我在站台上往前看看再往后看看,也没看出那面是头那面是尾。看到的是又长又高一节一节超乎我想象的大车厢,每节车厢可比昨天坐的公共汽车大多了。</p><p class="ql-block"> 上车的旅客不算太多,可能是大腊月去二连方向的人少,回来的人多。老周把我领到车门前站着的服务员跟前,向服务员交代,让到了白银哈尔车站提醒这个孩子下车,以免坐过了站。服务员是个高大的男人,年龄和老周差不多也三十多岁。他满口答应,说上了这节车厢就坐门口位置他好达照。老周领我上了车厢,坐好后安咐了我几句厕所在哪,喝水怎么打等注意事项就下车了。下车后他和服务员一直站着说话,估计说的和我有关。</p><p class="ql-block"> 能看出,老周是受人之托又要负责任的把这事情做好,实际哇我刚才在站房里早把墙上贴着很大的那张列车时刻表给背熟了。从集宁到白银哈尔共10站,每个站名都熟记于心,尤其是白银哈尔前两站“土牧尔台”“乌兰花”就是时间是几点到站我都记住了,为得就是好提前做准备。</p><p class="ql-block"> 火车开动了,我向窗外瞭瞭,老周还站在原地向我不住的挥手,我也挥手向他示意谢谢你了,快回家去吧。能遇上这样的好人,是我的高兴也是二舅的放心,我打心眼儿里还是很感激他的。</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儿那个男列车员来了,他问我你是去白银哈尔的吗?我说是。好,你要有啥事就来找我,我就在你背后这个小房间里,一敲门我就知道了。他的普通话说得真好听,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这么美的声音对话。</p><p class="ql-block"> 火车越开越快,窗外越走越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我开始好奇的打量着整个车厢,车厢里很干净,电灯也很奇特,看不见灯泡,头顶上还有能放行李的货架。车窗上还挂着能拉动的布窗帘,坐椅靠背很高,都包着绿色的皮革,坐上去很舒服。两坐位相对着有个小桌子,桌子上面还放着两个筒状的大磁杯,杯子上还印有蓝色的铁路徽标。特别是火车上还能洗脸上厕所,我觉的满车厢给我带来的都是新鲜。</p> <p class="ql-block">火车的窗户上还挂着好看的窗帘,火车上的电灯怎么没有灯泡,火车上还有收音机给唱歌,火车上还有……,反正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好,那么新鲜。</p> <p class="ql-block"> 不一会儿,服务员一手提着大水壶,一手提着小铁桶走了过来,给我把桌上的杯子翻了起来倒点水涮了涮,把涮杯水倒入小铁桶里,重新又倒了满满一杯热水。就往桌上放就说我:“小同学喝点热水吧,出门别上了火 。”我以为他就是给我倒水,接下来他是给所有旅客都倒,有的旅客还提前从他手上花二分钱买上一小纸袋茶叶扔到杯里冲泡。噢!原来服务员还有这么一项服务内容,真是服务到家了。</p><p class="ql-block"> 天渐渐地亮了,窗外的景物又开始吸引着我。大地铺着一片银白,远山和近丘都被冬雪覆盖着。贴着玻璃窗能看到火车头在弯道上铿铿锵锵的奔跑,头顶上不时的冒着白烟,吐着白气,和大地的白遥相辉映。</p><p class="ql-block"> 车内的旅客也随着多了起来,每到一站都有上下车的,能看出来都是忙过大年办年货走亲戚的短途旅客。每到一站我就赶忙爬在车窗上寻找站牌上写着的站名,如果没找到或天黑看不见就问刚上车的人,落实好站名我就心中有数了。</p><p class="ql-block"> “嘟……嘟……嘟……嘀!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8点整,列车播音室现在开始广播。”突然从头顶上传来了很好听的声音,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火车上还有收音机。噢,不是,是广播匣子。这普通话说的比服务员说的还好听。接下来它开始播报快要到站的站名,这下好了,由于它的出现,我不用从记忆中去翻那些陌生的站名了。</p><p class="ql-block"> 火车到了“土牧尔台”车站,我心里记得再过一站“乌兰花”就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白银哈尔”车站了。土牧尔台站一看就是个大站,下车的多,接站的也多。站台上熙熙嚷嚷分外热闹,我后来才知道它是后旗的旗政府所在地。怪不得在此站停的时间这么长,</p><p class="ql-block"> 过了乌兰花车站,服务员过来跟我说:“小同学,下站就是白银哈尔车站,准备好下车了。”一听这个熟悉的站名,我的心情激动起来。几年来父亲来的家信和我代母写的回信有多少次写过这个名字,它已深深的印记在我的脑海里。它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吸引着我,它是我朝朝暮暮向往的地方,因为那里有我的家,有父母有兄弟姐妹共同生活的家。今天我终于也能投入它的怀抱,像孤雁归队溶进到这个大家庭里。下车后谁会来接我?是父亲?是大姐或二姐?他们一定都会来接我。离别快一年了,他们一定想我了。我的心情随着火车也飞起来了啦,不由得心中大喊,我要回家了!我要和家人们一起过大年了。</p> <p class="ql-block">第一次看到白茫茫的大草原,在草原上寻找回家的路。</p> <p class="ql-block"> 我终于踏上了这片土地,列车服务员把我送下车,站台上空荡的没几个人下车,也没有人接站。我傻眼了,怎么家里没有来人接我。我前看看后看看,又往远看看,一共也没看到十个人,那有我的父亲,我的兄弟姐妹的身影。服务员看到了我的着急,安慰我说:“别着急,也许他们正在路上,你先进站房等上一会儿,他们马上会来接你的。再不来的话你让车站人帮你打个电话问问。”别说别跳上了车,火车很快的驰出了车站。车站显的空荡荡的,我的心更是七上八下的翻腾。也许父亲出来的晚了,现在正在往这里赶路。也许他们真的没收到信,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来了,那么可怎么办。我听父亲说过,林场离白银哈尔还有十五、六里的距离。到底从哪个方向走我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我就往站房走就环顾了一下四周,白茫茫的大地一览无余。新盖的几处大点的房屋一处离一处很远,大房子后面又有几排居民房,最好最大的房子就是这个火车站了。站房里没有炉子,冷哇哇灰腾腾的也没人进出。我就在外边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越等越担心起来,如果真的没人来接我该怎么办。我想起了服务员说的让车站人打电话,不行再等等,说不定父亲大人骑着马,或赶着马车不一会儿就站在我的眼前。我还是左看看右看看,前看看后看看。到底从哪个方向才能看到我所想要的,我也不知道。我多么想听到有人喊我的乳名,但四下里寂静无声什么也听不到。还好今天的天气还算可以,没有刮风。只有灰蒙蒙的太阳照着洁白的大地。</p><p class="ql-block">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我还是什么也没有等来,心想只有按服务员说的来哇。于是我就鼓起勇气走进了玻璃上写有“值班室”的房间。里面有两个穿着制服的人问明我的来意说到,这里和地方的电话没有连线,是打不通的,你要打到东面那排新盖的邮局里打吧。我扫兴的走了出来,临出门时看到墙上挂着的时钟是十点十分,我下车已经快一个小时了。</p> <p class="ql-block">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就我一个人,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有点害怕。</p> <p class="ql-block"> 看来父亲是真的不来接我了,他们是根本不知道我已来到了白银哈尔。没办法只能到邮局一问,邮局人回答林场跟本没安电话,还没有轮到给他们拉电话专线。列车服务员说给的唯一希望破灭了,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自己走吧。</p><p class="ql-block"> 回家的路线我在邮局已经问好了,林场在东北方向,离这里有十五里。从北面白银哈尔小学房后有一条大车辗开的土路一直向东北方向沿伸,见了叉路往左拐走下去,差不多走一多半路就看到林场种的大片树林了。我心想只要方向弄对了就一定能看到树林,就是白雪覆盖的马车路找不到,树林是不会被覆盖的。见了树地林场还会远吗?心里越想越信心倍增。于是呼我背起我的干粮布袋,快步地寻找着那条路的起点。</p><p class="ql-block"> 走到小学校门口,我看到有一堵矮墙上插着许多树棍,我从中选了一根最粗的揪下来,准备防身。听父亲说过,草原上现在没有狼,但蒙古狗可历害了。我肩扛棍棒,棍上挑着布袋,觉得自己像武松过景阳岗一样,给自己壮了壮胆,迈开双脚独自向那草原深处走去。</p><p class="ql-block">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独自走在这一望无迹的大草原上,感到十分的新鲜。一扫刚才胆小沮丧的心情,觉得太阳也明亮暖和了许多。我在“草原英雄小姐妹”的电影里也向往过大草原,今天亲身感受着这里的一切,还是别有滋味。刚才下车的白银哈尔也是个公社,但没有街道马路,房子都是这儿盖一堆哪儿盖几排。距离又拉的很远。没看到买卖商店,更见不到几个走动的人影。我家乡隆盛庄也是个公社,临年腊月马桥街人来人往,商店铺面更是人头涌动,热闹非凡。来了才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安静的地方,一点过大年的气氛也没有,难道这儿的人不过年?真是罕见。</p><p class="ql-block"> 走着走着这条土路逐渐的清晰起来,这里地势高,覆盖的雪让风给移走了,露出了马车走过的痕迹,这说明我没有偏离主路,放心的往前走吧。再往后瞭,白银哈尔已经看不见了。环顾四周,天地相连的大草原白茫茫的就我一人,四下里寂静无声,心里顿觉的害怕起来。也顾不上看什么风景了,赶快跑哇,赶快回家。十五里路对我来说那是小菜一碟,我在暑假割草时那天不走到十五里开外的五道沟脑包山,返程时还要背上三四十斤的青草,一走一天。所以这点路程我是没有放在眼里的。</p> <p class="ql-block">草原上没有狼,我听父亲说过。但蒙古人养的狗可厉害了,如小牛旦那么大,能战胜狼,我一路就怕碰上蒙古狗。</p> <p class="ql-block"> 突然前面的雪地里有一个小黑点向这边移动,我放慢脚步紧盯着由小变大的黑点。不是蒙古狗吧,听父亲说蒙古狗大如牛,它会替主人放牧保护羊群,它能把狼打败。我顿时紧张起来,把那根树棍从肩膀上拿下来握在手中。放慢脚步再仔细看看,周围没看到有羊群,蒙古狗是不会独自离开羊群二跑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小黑点很快就变大了,能看出是一匹黑马,马上骑着一个穿黑色调面皮祆,戴皮帽的人,很明显是冲着我走过来了。他把马勒住站在我跟前问我:“小后生,你一个人这是去那呀。”“去林场。”“去林场找谁家。”我一听这人对林场是熟悉的,马上告䜣他:“我找李馥家。”“呀,你是不李老师的大小子。”“就是。”“看见和你弟弟长得有点儿像。”啊!我走对了,听到这热情的语言好似我心中注进一股暖流,我离家越来越近了。我问他还有多远,他说走了一半了还有七八里路,再走过这片洼地就能看见林场了。</p><p class="ql-block"> 碰到这人后我心里有底了,听出他是林场人,他要去白银哈尔办事。看着他留下这新鲜的马蹄印我再也不怕找不到路了。心里越想越高兴,一溜小跑直奔梁顶,想及早看见那片树林。</p><p class="ql-block"> 上了梁顶住前看,还是看不到树林,那只有顺着马蹄印再往前走。走着走着远处的白色地面上露出一道黑线,越走黑线拉的越长,也增得越高。看出来了,那是树林,那就是林场。看到了林场就是看到了家,那里有我朝思暮想的亲人,心情有些迫切,不由得双腿又奔跑起来。手巾布袋不停的敲打着脊背,不让我跑的太快,只能是跑跑走走。</p> <p class="ql-block">为了早点儿回家,我唯一的办法就是快点儿跑,路上再好的风景也顾不上看它了。</p> <p class="ql-block"> 树林越来越近,树林西边的高地上一排排整齐的土坯房也看的清清楚楚,那一定是林场工人家属的住宅。我边走边打量着这个梦寐以求的林场,地势西高东低,树地都在东边洼地,好大好大的一眼望不到边。树长的不大,最大的只有一房高,横竖排列都是一行一行的。家属房都是土墙土房顶,但盖的很整齐,土墙都用石灰水刷的很白。能看出共有三排,每排两栋房子。每栋房子有八个门和窗户,说明每栋房子住着七、八户人家。排子房没有院墙也没有小房,看上去干净整洁。门前还种着一排小树。冬天没有树叶的遮挡视线非常好,我想我家要是在前排住,我妈坐在炕上就能瞭见远远走过来的我。</p><p class="ql-block"> 再往西可能是办公区,因为哪里的房子有砖边,又高大,还有几个看似养牲畜的棚圈和土墙围起的小圐圀。当我走到离办公区不远的时候,突然从圐圀里跑出几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来,打头的跑过来就问我:“你是来找谁家,啊呀,你是不是锁柱的哥哥?”他可能看到我和弟弟长得像。我说就是。他赶忙就往回跑就喊:锁柱,你哥来了。”看来这里的大人小孩都知道锁柱有个大哥。从圐圙栅栏门里钻出一个小男孩,向我跑来站在我面前楞了半天,“大哥,你咋来的。”很明显他是不相信我会出现在他面前的,不等我的回答拉起我的手就往家的方向跑。</p> <p class="ql-block">远远地看见了树地也看见了房子,啊!终于快到家了,我的心也落到肚子里了</p> <p class="ql-block"> 我俩一口气跑回家,二弟抢先进门就喊:“你们看谁来了。”“呀!柱柱咋来了。”在灶台前洗锅的大姐和在炕上哄小妹的二姐异口同声惊叫起来。咋来的一下说不完,我什不什先问:“妈到哪啦?”“到隔壁家串门去了。”“我去找。”二弟一溜烟又跑出去了。看的出他们都不相信我会回来,预先一点信儿都没有怎么会从遥远的老家一下就出现在他们眼前。</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儿母亲领着四岁的三弟快步回来了,进门就拉起我的手,前后左右端相着,看看手、耳朵冻没冻,撩起棉祅看看穿的暖不暖。还瞒怨说:“回来哇不先来个信,好上车站接你。唯因今天碰了个好天气,像前天刮了一天大雪,下了车刮的连个路都看不见,一迷路非不你冻死。”母亲的担心是对的,“这个地方下雪天大人迷路也有冻死的,何况小孩子。”我一听就说:“信我早写了,腊月初九就寄出来了。”“怎么,来信咋没收到呀。”大姐反问到。母亲说:“这几天天气不好,没人去邮局取信。”谈话中我才得知,林场的报纸、信件全是靠顺手捎带。如果没人去白银哈尔办事或没人去邮局取信,那么就会永远在那里躺着。一般人全是评感觉好像有自己的信件要来,就会专门到邮局去取。</p> <p class="ql-block">一个小男孩走进草原深处,说不怕那是假的,但也无形中煅炼了自己的胆量,增加了自信。</p> <p class="ql-block">由于林场的闭塞,又没有邮递员送信,使我一个十三岁的小孩从老家独闯草原寻家过年成为林场的美谈。林场的女人们都来串门顺便看看这个胆子够大的小男孩,有的还说:“我们家孩子哇十五岁了,连个白银哈尔都不敢去。那敢汽车倒火车,火车倒汽车好几天的折腾。”每听到这些说词,母亲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好像儿子给她增取到多大的荣耀,其实我心中对这些想都不多想,女人们问我路上怎么怎么,我都懒得回答。</p><p class="ql-block"> 我终于回来了,回到我日思夜想的父母亲身边,又每天能和姐姐弟弟们一起玩耍了。这才是我心中最高兴的,最有幸福感的。</p><p class="ql-block"> 晚上,那个半路上遇到我骑黑马的林场人来家专门眊眊我,看我回来了没,一路顺不顺利。他还给我家带来一封信。说他是乘今天好天气去邮局给老家的母亲寄钱,顺便把林场的报纸、信件都带回来了,这不正好有你们家一封。父亲接过信一看是我写的,“这不是你写的接站信吗?人回来了信才到,你要是明天到我正好接你去。”往往事情的发展都会有很多不确定性。不过也是给了我一个锻练胆量的机会。从这次开始,每年大年回家往返我都是独自一人。这头奶奶放心,那头父母亲知道我能行。</p><p class="ql-block">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的故事讲完了。虽然不怎么精彩,但这里面有我人生中好多个第一次,让我见了世面,磨炼了胆量和意志,为以后的初中、下乡、工作的人生道路上奠定了一点自信的基础。</p> <p class="ql-block">这是一九六四年腊月的故事,那一年我十二周岁。第一次离开隆盛庄,第一次坐汽车又坐火车,第一次看到了大草原。</p> <p class="ql-block">我在家里过了个热热闹闹的春节,一个月后假期到了,我又一个人信心满满的返回了隆盛庄继续上学。</p> <p class="ql-block">写作于2024年2月3日,离事发时整整六十周年,以作纪念。(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