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春，早已滿田野

王圣宝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

漫天飛雪，冰封萬丈。在嚴寒醋冷的隆冬，毛澤東看到了飛雪迎春。

而今，人們感受不到春的到來。特別是蝸踞城裏的男女老幼，難以體察春之美好，或者剛剛感覺春意盎然，立即被夏之酷暑趕跑了。

何也？原因安在？厄爾尼諾現象愈來愈猖獗之故也！攪得周天寒澈，冬不像冬，夏不像夏，春天更是支離破碎，冷熱過山車一般滑來滑去。而城里人，比如我們蕪湖吧，剛脫下棉襖享受春之輕快，寒潮又不期而至，逼迫人們又穿上厚厚的冬裘。或者，才遇吹面不寒楊柳風，馬上就熱浪滾滾，不得不單衣短褲。

鄙已認識，今之春早已來到，且滿田野；而城深難遇春。況且，適逢二月二龍擡頭佳日，潛淵之龍由“潛龍勿用”的狀態，躍上了“見龍在田”，舒展筋骨，昂首挺胸，準備大展手腳了。古人“借龍比君子之德”，故重視二月二佳日美景，出郊活動，如龍現田，再一衝霄天。

於是，同夫人谷春燕駕車去田野尋春。這一天，追逐春的腳步，收獲滿滿。而最大的收獲是心曠神怡，精神爽朗。正是：春遊千萬家，美女顏如花。花間歌管媚春陽，花外行人欲斷腸。（宋·張詠《二月二日遊寶歴寺馬上作》）

　　春到江南花信風，前日南遊荻港拜東君。春風不度玉門關，不會不渡長江天塹吧？多慮了，江北早已遍地春，直待卿卿去尋去親。

同樣，傍著長江北岸沃壤田野，一路南尋去追春。

然而，己非杜甫筆下的《早春》。“草色遙看近卻無”的初春景象，已不現了，而是“煙村南北黃鸝語，麥隴高低紫燕飛”（宋·王庭皀《二月二日出郊》）。

因筆拙，無力描述從長安鄉到白茆鄕之百里，一路草長花放鶯飛。但凡讀過朱自清《春》的讀者，便能想見那鳥語花香的春的風流。

而今的白茆鎮，聽説有個油菜文化園，頗具姿色，便折回數十里，二十分鐘車程，正好又乘興欣賞田園風光。

油菜的先鋒部隊已提前綻放迎客，而大部隊人馬，約在之後八九天才會盡展笑顏。好在，我們並不是看油菜花而來，從小到大已見過千百遍了，只是為了尋春賞春追春。

不為何故，見了油菜花，腦海裏突然跳出“天下菜色”一詞。古人挺聰明，發明“菜色”，用之形容天下饑餓饑饉，天荒無食可食而食草蔬，以致營養不良，面黃肌瘦之謂。如《禮記·王制》曰：“雖有兇旱水溢，民無菜色，然後天子食。”陳澔注：饑而食菜則色病，故雲菜色。 郑玄曰：“菜色，食菜之色。民無食，食菜之饑色。”漢人亦謂饑饉為菜色：“連年饑饉，加之以疾疫，百姓菜色，或至相食。”（《漢書·翼奉傳》） 。颜师古疏曰：“人專食菜，故饑膚青黄，為菜色也。” 唐·欧阳詹 《送少微上人歸德峰》詩：“灰心聞密行，菜色見羸容。” 《史記·遊俠列傳》：“ 仲尼畏匡 ，菜色陳蔡。 ”而《史記·孟子荀卿列傳》同樣記述了孔丘菜色事：“其游诸侯見尊禮如此，岂與仲尼 菜色陈蔡 ，孟軻困於齊梁同乎哉！”

好了，不要讓“菜色”打擾了遊興。但願天下不再有菜色出現，人人永無菜色緣！

　　綠油油的一爿油菜，含苞待放，昭示春正濃，春將老。

　　垂柳扶疏，隨風婆娑，春之妖嬈，盡在綠葉間跳躍。

　　賞春不論男女老少，何況古來文人多愛春賞春惜春傷春。今之鄙，偽為一回文人，也來湊個熱閙，體味一把古賢尋春的心境。

　　春之光，春之韻，春之陽，熠熠生輝田野。

　　久違了，輪渡！

真是見少識小，竟不知去黑沙洲還得過江！更不知乘輪渡，可載汽車的那種輪渡駁船，喜出望外。不僅可近距離親近長江，而且還因為蕪湖人熟悉輪渡喜歡輪渡，相依相伴經年而目為好友不可缺。自蕪湖長江一橋、二橋和三橋的相繼架通，輪渡便揮淚告別遠走高飛了。

不期，在黑沙洲相遇。

無為縣黑沙洲，歴史悠久，積沙成洲於千年前的北宋，十分有名，又十分廣大。比之其下遊而在裕溪囗與四褐山之間江心、天門中斷楚江開孤帆一片日邊來的江面上曹姑洲，大可十倍（黑沙洲面積20萬平方公里，而曹姑洲不足2萬平方公里），繁華亦在十倍。積沙成為曹姑洲在明朝，600餘年，又不可同黑沙洲比肩。

黑沙洲因沙土盛産優質花生、山芋、西瓜、大蒜、青菜、辣椒而聞名。且四周江水環繞，風景這邊獨好。早已有心一遊，而今天，正是其時。正好帶了汽車，打算東西南北環遊一圈，看個夠！

所以，開車上輸渡，便特別期待覧遊這個幾多神奇的江心洲。

　　瞧，挺期待而興奮的神彩。

高興之狀，猶李商隱詩境“二月二日江上行，東風日暖聞歌聲。”

　　輕衫細馬春年少，十字津頭一字行（白居易《二月二》）。船抵黑沙洲渡口，人車競登岸，飛奔洲上行。人成一字綫，車銜一條龍。洲上屋舍儼然，白牆紅瓦相間，褐壁茅簷相鄰，一字馬排開，錦延而去。水泥道沙土路互猗，阡陌縱橫交通，網絡洲土。土地平曠，沃野萬頃。亦見清澈的川溪池塘，樹陰下的垂釣，映襯了洲上的和平與寜靜。大蒜、小麥、油菜，齊展雙臂，擁抱太陽，向陽笜壯，生機盎然。它們用碧綠嘲笑枯黃的冬天的象徵荻蘆，仿佛告訴説，陳舊已是過去，新生代表未來。

開著車，放慢腳步，在一馬平川上一面悠行一面瀏覽，好在行人稀少，可自由自在。也如其他鄉村一樣，留守的悉皆老人。伴著一陣陣輕風，芬芳和泥土的氣息一並襲來，頓感身軟骨酥，如醉如痴。孰料，春也醉人。

忍又聨想到陶潛的“桃花源”。

尋春，春在田野。她是督促萬物生長的女神！（20240312王聖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