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炉品读《菜根谭》（2）修身篇

河边田园

《菜根谭》首篇为修身篇，书中讲修身养性，并非要你学魏晋名士逃离世俗，并非要你避尘山林，谁家灶头火无烟。

作者洪应明老先生认为，道得酒中，仙遇花里，非幻无以求真，虽雅不能离俗。书中没有故弄玄虚，不是故作高雅，而是直面现实，并针对具体情况，给出了适宜对策，十分接地气。

“能脱俗便是奇，作意尚奇者，不为奇而为异；不合污便是清，绝俗求清者，不为清而为激。”

意思就是，能够超凡脱俗就是神奇的人，但如果刻意为奇而标新立异，那不是奇人而是怪异癫狂之人。不同流合污是清雅高人，但如果为标榜清高而与世隔绝，那不是高洁而是偏激。

我把《菜根谭》修身篇的内容，大致归类，分为修德，修心，诚信，施恩，节俭和谦卑几个方面。

一，关于修德

人处世俗，修身，首要是修德。

所谓修，就是一个不断改进与提高的过程。德随量进，量由识长。人的品德是随你气量格局的打开而增进，而气量又是由你的学识增长而增长。按现在的话讲，即是学以致用，正熵互动，相得益彰。

要正确地把握德才，以德御才；德是才之主，才是德之奴；有才无德如无主之家，不能恃才败德。只有德才兼备，方可让才使用发挥到正道上。

要坚守道德底线，这可能会一时寂寞，但依阿权势，结党营私，则常常凄凉万古。

修德，并非是与世无争做老好人，做人做事要有基本原则。书中告诫我们“理路勿退，欲路勿染”，不图私利，努力修为达成寸心洁白。正义的事，一退缩就会与你分隔千里之遥，如果巧取不当得利，一染指便会深入万仞深渊，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二，关于修心

世人总把烟与火相连，因为难有无烟之火，但是，降低干柴水分，增加氧气，就能使明火少烟。世人又把欲和念相连，凡人都有欲念，但是，少作非分之念想，就能平复许多欲壑。

这一切都是因为方法与心思的改变而不同，于是，孔孟儒家与阳明心学都把心视作万物之本源。

《菜根谭》一脉相承于儒家思想。书中提出，真味只是淡，至人只是常；需要以德来陶熔身心，克内心一时之冲动；人品极处，是本心使然，通过修心，水到渠成，人定胜天。

“不昧己心，不尽（不违背）人情，不竭物力（物尽其用不浪费），三者可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子孙造福。”

体会了先人之言，那么，当下横流的某些厚黑学，是否应该归为昧心之说？

书中说，君子“身处事中，心处事外”。这个方法简明概括了几个要点：我们看事物，要有高度和广度，跳出问题看问题，透过现象看本质，要使内心超然于事外，这样才会有客观的评判与结果，因为相由心生，境有心造，心平气和才能解决好问题。

“随遇而安，泰然处之”。这不是无所事事，日夜轮回中，会遇上日出和日落；生命交替中，会遇上如樱花绽放的高光，也会遇上花谢随流水的凄美，无论处于什么状态，你须先随遇而安，然后作出最恰当的选择。而后，要求你泰然处之，不是空虚无为，也不是妄为，真正的勇士敢于卸下盔甲，直面真我，之后还会有东山再起。

“把握未定，宜绝迹尘嚣，使此心不见可欲而不乱，以澄吾静体。操持既坚，又当混迹风尘，使此心见可欲亦不乱，以养吾圆机。”

意思是，当你内心不能控制自己时，你应该远离喧嚣红尘，使自己内心免受欲望的诱惑而迷乱，需要慢慢让自己内心平静，逐步纯洁本性。如果你的操守已经足够坚定，这时你应该融入滚滚洪流之中，自己即使面对欲望的诱惑也不会迷失，进而让自己的内心与处事为人得以进一步磨炼，在与外界思想的碰撞中，更趋成熟。

保持一颗平常心。世事无常，荣辱不惊；处患难不忧，遇权贵不惧；只需达观处事，必要时无论身处顺境还是逆境，可以做到：顺逆一视，恩怨两忘，动静两忘，人我两忘。

不惹事，一事起，则一害生；“劝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代名将的成就，总会以牺牲万千颗头颅为代价。

不折腾，福，莫福于少事，祸，莫祸于多心。道家说“一鲸落，万物生”则是另一个侧面的同样道理，世事有轮回。

“心闲日长，意广天宽”。享受当下，因为漫长和短促往往受到主观感触的影响，“机闲者，一日遥于千古，意广者，斗室宽若两间”；而且，闲中滋味是最长。

道义路上无炎凉，心胸豁达。对于追求道义的人，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又算得了什么？

三，关于诚信

书中主张以诚为人，以信待人，质朴显诚，不投机取巧，坚守良知，讲求性定而动无不正。

书中多个地方提到，为人处事，大巧无巧术；道以拙成，文以拙进；宁拙毋巧；与其练达，不若老实，等等，质朴之拙，内含无限意味，要求切戒刻薄。

洪老先生的这些观念，大概是受儒家孔子的思想“君子敏于行，讷于言”的影响，做人不能巧言令色，夸夸其谈。有人可能对此并不以为然，会觉得，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

大多数人认同反对投机取巧，反对言过其实，提倡深思熟虑，不口无遮拦言而无信，委屈时适当提升自己的钝感力。但现代社会，不少人往往觉得，我不必万事闷于心中，我要充分沟通并恰当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这样做，活出自我，从表面看，是十分合理和必要。但是，我们辩证分析一下，尤其是我们在日常沟通中要提醒自己的是，不利于大局的话要慎之又慎，心机太多，就言多必失。

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书中提示我们“疑人者，人未必皆诈，己则先诈。”“信人者，人未必诚，己则独诚矣。”就是说：一个怀疑他人的人，也许别人并非都狡诈，但他自己已经显露出了狡诈。一个能信任别人的人，也许别人并不诚实，但他自己必是诚实的。

我们在日常中，自己的这些想法，粗一看，好像有道理，但细一想，则是不当。书中有些文字，初一看，自以为也不是那么回事嘛，但细一想，还真的有道理。这种自省，也许就是上面说的“德随量进，量由识长”带来的变化吧。

我们品鉴本书，理解不同情境下的含义，不能断章取义妄自非议，而需要融会贯通，取其精华。

四，关于施恩

书中倡导至善无痕，施善不求回报。对于受惠，不计大小当知恩图报。

“施恩者，内不见己，外不见人，则斗粟可当万钟之惠；利物者，计己之施，责人之报，虽百镒难成一文之功。”

那是说，一个施恩之人，对自己，不应总是把这点恩惠挂在心里，对外也不用宣扬于人，做到了这点，即使只是施舍一斗小米也如同万钟之多的大恩大德一样。以财物助人的人，如果始终记着自己对他人的施舍，甚至要求他人给自己回报，即使是给出了一百，那也是难以达到一文之功。施善不求回报，如果做了善事而急于让人知道，那么虽然做了善事，同时也好比种下去了祈求回报的恶念。

五，关于节俭和谦卑

过俭者吝，过谦者卑。

饱后思味，往往浓淡之味都消失，我们提倡节俭，节俭是我们的美德之一。但是，凡事过犹不及。过分节俭，可能就会变成吝啬。同样地，处事谦让，是高尚的人，但过分谦让，也会变成卑躬屈漆，某些时候反而显得有失担当。

修德、修心、诚信质朴、善事奉行，不过分俭朴，也不过分谦卑，这些是修身的基本路径和内涵。

品读《菜根谭》，总结其中修身一篇，与大家共勉。些许心得，不当之处，敬请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