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今天,谨将我的一个老战友张新文的军旅故事奉献给大家。他是参加过西藏平叛和对印自卫反击战的英雄,二级伤残军休干部。他作战英勇,足智多谋,战斗故事引人入胜。他身残志坚,多才多艺,写得一手好文章,好书法,还有一个好歌喉。是我最钦佩的一位战友和兄长。以下摘自张新文的回忆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无尚荣光的从军路</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今年83岁了,是一个有63年党龄的老兵。1941年出生在四川富顺县的一个小乡村,从小随父辈们学干农活、读书,1958年到人民公社工作,任宣教干事,1959年1月应征入伍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8军第52师第154团6连服现役,1961年1月入党,历任战士、文书、军械员、班长、排长、副连长,1964年调西藏军区步兵学校训练部战术教研室任教员,1970年步校撤销调四川省达县军分区司令部任作训参谋、副科长、科长,1980年1月调任四川省渠县人民武装部正团职部长,1984年12月经成都军区党委批准因二等伤残退休,1986年10月回到家乡,进了富顺县军队干休所休养。</p><p class="ql-block"> 回忆自己27年的从军之路,我有无限的感慨,无上的荣光,我无悔自己的军旅岁月,我是一名热血的战士,参加过平叛剿匪和对印反击战,立过功,流过血,退休后继续为教育下一代发光发热。在建党百年之际,我把自己的故事给大家分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康北平叛</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b>1958年底,在县、区、社征兵动员后,我第一个报名参加了征兵体检,孩提时代的梦想,学生时期对解放军的羡慕、崇敬和追求,终于变成了现实。但没想到自己的新兵训练,是一次“大跃进”。刚到新兵连不久,我们部队就受领了紧急平叛的作战任务,新兵不得不提前结束训练。但要执行平叛任务,就必须要学会放枪、投弹,因此,由老兵一个一个地教会每人打三发子弹(会装子弹,能打响,大方向对就行),每人投一枚实弹(手把手地能往岩下投出去,爆炸了即可),其目的就是知道怎么用,破破胆。随后立刻分补到各个连队。我被分到6连2班,当上了机枪手。</p><p class="ql-block"> 新兵分到连队第二天就战前动员,第三天战备物资分发各班自做三天干粮(烙鸡蛋粉加面、糖饼干),第四天黄昏就出发步行开進。这时步枪配弹100发,五四式冲锋枪300发,轻机枪1800发(正副射手带500发其余1300发由全班分带),手枪40发,木柄手榴弹每人4枚。出发前所有人員子弹都入倉不上膛,晚上和衣睡觉,枪就是忱头,一天雪地行军后,褲子、鞋袜必须垫在身下压着,否则冻成了冰就穿不进去了。</p> <p class="ql-block"> 经过几天备战准备,三月下旬,我们从甘孜出发步行到了甘孜以西的大金寺,然后乘车到了雀儿山下的马尼干戈、干海子,以后就全是每天的风雪步行,接敌运动。</p><p class="ql-block"> 有天晚上刚睡下,半夜不知从哪个山头上又向我们宿营地帐篷打来一串排子枪。大家从梦中惊醒应战,派出小分队按哨兵指的方向搜索侦察,大部队待命。在5天的接敌开进中,还有几次全连在有柴、水的山沟做午饭(以班为单位,每班都配有两锅一盆),大家拾来柴火,整好锅灶煮起来了,这时老兵就在一旁吃点自带的干粮,新兵总想等饭吃。突然从某个山顶上又向我们打来排子枪(就是多人多枪每枪同时齐射,我们叫排子枪),这时米锅才开,只好倒掉,把锅、盆背起就追击,我们往往是步兵追骑兵,等我们追到枪响处早就没了踪影,只得沿着马蹄印追。这时老兵还整了点干粮,新兵就只有喝凉水啃雪团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部队向石渠县开进,不久就接近敌占区了,后来的几天为不被敌人察觉,几乎都是夜行晓宿。5月25日,我所在2营接到奔袭命令,以急行军的速度利用夜色,向盘踞在拉通地区之敌逼进。7时30分,天还不太亮进攻开始了,我们在该地域只能远远听到枪声和看到闪烁的枪口火花(因相距约800米左右),战斗很激烈,枪声几乎响成一片,分不出点数。由于对敌情的侦察和判断有误,不仅人数估计不足,而且这些固守之敌都构筑有简易工事居高临下,前枪后刀编队,轮番上阵的顽抗,而我军则采用了单个或分组跃进与敌搏斗,这种战术根本无法对付这种集团式的顽抗,我多数战友不是伤亡于敌人的枪口下,而是来不及装弹换夹惨死在敌人的藏刀乱砍之中。进攻受挫,战斗对峙到11时许,营随后调整部署,命二梯队即我所在的6连从正面投入战斗,三个步兵连(其实4、5连这时基本都已丧失了三分之一的战斗力了)协同务必歼灭该敌。我连陈大胡子连长(营参谋长兼连长)和王指导员在观战后早已识破了敌人战术手段,即率全连以班、排跃进冲击的战法,进逼敌人盘踞的山脊,占领山脊后以强大火力连续两次打退了敌人的集团反冲锋,只要敌人一冒头,我就用轻机枪给他一梭子。敌人的防御体系开始动摇,我两翼的4、5连也攻上了山脊的顶端。守敌慌了,像被惊了的羊群往山下溃逃,我全营居高临下追击,一直追歼到两公里以外的雅砻江边,少数敌人渡江而逃,有不少被击毙于江中。至15时许,战斗结束。这是我参军后的第一仗,受到了真正的战斗洗礼。战后也受到了嘉奖,列兵也晋升为上等兵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再进康南</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b>1960年3月,部队经过冬训、休整后,奉命再进康南清剿(因1958年我团就在康南的巴塘、理塘、稻城、乡城等地域执行平叛任务了),我所在的2营主要负责新龙县的清剿任务,教导员邵建耕还兼任新龙县的县委书记。部队战前准备完成后,从甘孜经西尼沟、沙堆、大盖寺等地沿雅砻江东侧顺江而下向新龙县开进,貌似正常行军,而实则途中还有少数骚扰。比如第一天,我先头部队的尖兵在西泥沟与沙堆之间的铁门坎还遭到了零星土匪的枪击,一名战士负伤。到达新龙后,我们连在张怀基连长率领下被派往新龙东南的尤拉西区和子托西乡等地域执行清剿任务和保卫民主改革。这时,我已从连队的下士副班级文书晋升为中士正班级,任1班班长了。白天搜剿,夜间设伏,已成家常便饭,也经过了几次小的战斗。在大战“红五月”后,匪情也只有少数仍在行动,但很稀少了。这时,我率1个加强班去了托西以东的郎村守点(部队补充所需给养和弹药、军需品等的仓库),我接防后大约半月左右,我连给养员唐安德同志带领半个班和牦牛驮队来领补给养,行至距我点约2公里处时,突然与敌遭遇,双方开火,由于唐等自动武器多,火力强,硬把敌压制在那一片被火烧后的光秃秃的半山腰(唯独剩有篮球场大小的一片灌木丛中),唐即命通司(藏语翻译)给我送信,我留下半个班固守仓库,带1个班赶到战场,汇合唐等仅20分钟歼灭这小股土匪,生俘12人,伤2人,经审讯,方知这伙敌人企图到我点利用夜色及地形地物或化装偷袭,抢劫给养、弹药等,这时我到还真地大惊一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奉命还击</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二年,以尼赫鲁为代表的印度反动政府,在中印边境,挑衅事件不断,扰我边民,惨害我同胞,边境争端越演越烈。我国政府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决定以武力自卫还击。</p><p class="ql-block"> 10月20日还击作战的第一个战役,即克节朗战役开始了,我所在的连队参加了沙则攻坚战斗,经几小时激战,全歼守敌后立即向达旺连夜急进,次日下午到达了达旺,这个战役共歼敌约1个旅。</p> <p class="ql-block"> 我所在的部队在第二战役发起后,隐蔽、迅速地越过达旺河,从西山口以西猛插敌侧后,直抵申隔宗地区,通过一夜的穿插,于次日拂晓到达申隔宗。我连是团的先头,而155团6连同样是该团的先头,公路上我们两个连齐头猛进,就这样追、打、占领据点,接受俘虏,留人看守。再如此战法沿下山和顺沟而下的公路连续追击八、九个小时,直到德让宗以南20余公里的敌医院才接到停止待命的命令。这时我再整队清理人数,啊!我连原本160余人,到这时仅剩20余人了。</p><p class="ql-block"> 在返回德让宗后,立即随营、连向西南翻山往打陇宗、吉莫山口急进,其主要任务是阻击和歼灭来自蒋军的中将特派员身份,出任印军顾问的叛逆蒋华庭及其印军中段总指挥考尔中将。11月23日11时,就在5、6两连交接时,观察哨突然发现山脊上出现敌人,慢慢沿山梁自上而下向我方行进。随即用电台联络营部,调动部队前来参战,而在我营右侧的3营孙副政教所率9连两个排从电台中监听到敌情后也赶来参战。首先以5、6连利用有利地形形成伏击圈,以图伏击歼灭该敌。11时30分,该敌尖兵12人进入我伏击圈,在距我排10余米时我方突然跃起将枪口对准了敌人,当即有8名敌人举枪投降,另4名回头就跑,也被我右侧的3排擒获。在这一次攻坚战中,我率5、6班和机枪班立即沿道路向敌进攻,战斗异常激烈,敌在中校营长率领下多次向我排阵地集团冲锋,特别是对我5班路卡阵地攻击更为猛烈,我5班几乎全班伤亡,班长唐安德同志也负重伤昏迷(几小时后牺牲了),这时,我排四班赶到,补充了我5班阵地,战斗历时约5个小时,胜利结束,歼敌中校营长以下209名(毙156、俘47、伤6),缴获轻机枪13挺、步枪111支、冲锋枪20支、手枪13支、“51”迫击炮2门、“90”火箭筒1具,望远镜2具,弹药一部。反击印军入侵的战斗,打痛了印军,为我们西部边境争取了半个世纪的和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军校任教</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64年,在完成军事大比武后,我随连队还在日喀则的拉孜地区修筑“中—尼(泊尔)”公路。团里来电要我立即返回扎木营地。几天后回到团部才知道,原来是调我到西藏军区步兵学校训练部战术教研室任战术教员。这又是我军旅生涯的一大转折。我阔别了生活、战斗、抚育我成长五年之久的连队和生死与共的战友,来到了曾经生活、训练而且非常熟悉的营房—松宗,西藏军区步校报到了。</p> <p class="ql-block"> 在高原野外教课十分不容易,冬季虽寒冷还好过,就是那夏秋两季,这松宗的气候使人难以预测,变化多端,多是全天候的阴雨绵绵,今天的湿衣服回去未干,而第二天又把这湿的穿上,有时使人还真的受不了。而课程课时的编排全是校教务科的职责,原则上是不会轻易更改的。步校的培训对象,一般都是连、排干部,也有人武干部。连、排干部好教,他们都有动作基础,差于理论和组织指挥能力。而那些人武干部大都年龄偏大,军衔较高,校级军官不少,难于放下他的“官架子”,对这些学员,我们总是因人施教,在这个位置上,我一干就是几年,学会了不少东西,长了不少见识,使我受益匪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巴山锤炼</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b>七十年代初,奉命调大巴山区的达县军分区司令当作训参谋。到职后不几天,就被派去接管达县专区体委,当军代表。我边学习,边工作,正直公平处理问题,受到军地双方的好评。</p><p class="ql-block"> 1976年6月,军区在达县分区的独8团召开了一次“三打三防”训练现场会。就在这个会上由我向到会代表进行训练器材革新表演,谁知经过百余次试验的“步枪发射反坦克手雷”这一革新成果,实弹发射时意外枪口上爆炸了。我遍体是伤,被送进了医院,这次使我失去了一只右眼、全身增添了不少“宝贵”的金属异物,四肢关节功能受限,变成了一个二等乙级伤残军人。这时,我并没有放弃,我才36岁,我要拼搏,把右眼所需的硬练成左眼,把右眼右手操作的,苦练成左眼左手,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久就终于成功了。同时,组织上又把自己提升为作训科副科长,这就给我更增添了“我还能在部队继续干”的信心,狠钻苦练,练就了一身机关工作的硬本领。1980年初,我被任命为渠县人武部正团职部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武装部长</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渠县是一个有百万人口的农业大县,我任县武装部主官,责任重大。同时还兼任了地方县委、人大、政协和各种其他领导职务。这武装部说是兵,其实又是民。因为除自身的业务和建设外,大多数工作任务都是与地方的政策、中心分不开的。你要想管好它,就必须先去了解、熟悉它。我充分利用各种机会和工作间隙,仅用半年时间跑遍了所有区、乡、镇和部长们的家,走过了大部分的村和山山水水。心中有数了,对县委给我分配承包的区占去了我多数的时间和精力,但必须完成,地方工作头绪多,任务杂,样样不能落后,几年中,地方的几大班子都很满意。在时间分配上,大多数白天工作在地方,晚上工作在武装部,几年下来,武装部的工作各项指标都是圆满完成任务。直至1984年调整师级班子时,我这个仅43岁自认为还能继续工作的人被成都军区以“二等残疾军人够条件休息了”为由,淘汰退休了(当时也确因成都、昆明两大军区合并干部多)。从此告别了这27年的军旅征途程。</p> <p class="ql-block"><b>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余热生辉</b></p><p class="ql-block"> 一九八六年秋末,我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别了抚育我成长的军营和长期共处相依的首长与战友,回到了久别多年的故乡县城,被安置进住了富顺县军队干休所。</p> <p class="ql-block"> 忆往昔,翩翩少年求志从军路,年过不惑之年进干休所休闲,心潮起伏,思绪难以尽言。回顾烈士忠魂,总觉为革命没作多大贡献。怎么办?休闲生活不习惯那就自己多找事干。进所后三十个寒与暑,不论所内大小事物,公与私我都愿意去干。届届选举,几乎没有离脱“委员”,党支部、管委会我都愿意出面。不图索取,只讲贡献,只求有事干,决不讲价钱。我还经常应邀到中小学给师生讲革命传统和我曾经历的战斗故事,继续为党的事业发挥一个老兵的余热。在今年党的百年华诞庆典中,我还在富顺县电台带领全县人民唱红歌。我是一名军队的老兵,身残志不残,永葆初心,做一个党的赤子,是我永远的追求。</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张部长多才多艺,有天生的好嗓子。在西藏一次平叛战斗胜利后,他即兴创作了四川车灯剧《战拉通》,生动地讲述了这场战斗。事隔六十多年过去了,在他80岁生日战友聚会的饭局上,他中气十足、声情并茂地演唱了他的原创,感染感动了众人,一人唱,众人和……</p> <p class="ql-block">作者:张新文,原西藏军区52师副连长、西藏军区步兵学校战术教员、四川省达县军分区作训科长、四川省渠县武装部部长,二级伤残军人,四川富顺县军队干休所军休干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