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碎忆（六）

悟尘斋士

家访历来是最让教师头痛的事，但在十年前我们支教时，却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我自小长在农村，对农村孩子的生存现状十分熟悉。然而这次家访还是给了我不一样的感受。在走访的过程中，有一个孩子的处境让我十分难受。

她叫小冉，是五（2）班的学生，属于班上成绩比较好的那种。她不太爱说话，在和同学的交流过程中，她总是垂着头，脸上一层厚厚的阴云。我心下便十分纳闷，何以如此乖巧的学生竟至于性格如此的内敛呢？后来我们走访她家之后，才明白了其中缘由。

在一条泥泞而散发着恶臭的小路旁，有一间行将坍塌的瓦房，瓦房的前面是一个狭窄的院坝，这便是小冉家的所在。家中只有小冉的奶奶一人，兀自忙着准备当天的晚饭。看见我们的到来，她十分讶异。“您是小冉的奶奶吗？我们是上坝小学支教的老师，来您这儿家访！”我们赶紧向她说明了来意。“哦！是支教的老师啊，快来家里面坐。”她匆匆的放下手中的活计，用围裙擦了擦手，把我们引到了那充满煤烟的屋子里面。“是这样的，我们这次来呢，是想了解一下小冉的情况？她的爸妈是不是也出去打工了？”为了打破沉默，我只好发问。“她是个孤儿，”小冉的奶奶突然有些哽咽，“她爸爸在她八岁的时候就出车祸死了。”看着老奶奶的泪眼，我们一时间竟不知所措，为了平复她的心情，我们只好选择聆听。“她爸死后，她妈改嫁了，是我和她爷爷一手把她拉扯大的。”小冉的奶奶断断续续给我们讲了小冉父亲出事和母亲改嫁的经过，泪水早已挂满了脸颊，同伴赶紧拿出纸巾给她擦净。我心想，真是一个不幸的家庭，难怪小冉总是那么沉默。

等待她的心情平复之后，我们又问起了小冉在家的学习情况，小冉的奶奶却异常的激动。“那个疯娃子一天就是贪玩，也不知道帮家里干点农活。”小冉的奶奶愤愤地说着，“我的腿脚又不太好使，就她爷爷一个人，又要管理庄稼，又要挣钱给她买学习用具，她倒好，一天就是不挨家，打了她几次，一年四季也在骂，就是教不转。”听完这一席话，我终于明白小冉终日郁郁寡欢的原因。父亲的死以及母亲的出走已让她十分孤独，而爷爷奶奶却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她安慰，甚至于对她又打又骂，她的心里想必更加无助的了。我本来想劝小冉的奶奶多给孙女一些关爱，但是看到她愤怒的眼光，我明白一切都是徒劳，只好将心中的话咽回肚子里。同伴大概也承受不住这份压抑，谈完之后便催我匆匆离去。

我知道，小冉绝不是个例。在农村，像小冉这样的孩子还有许多许多。他们从小缺乏父母的关爱，在成长的过程中便难免出现问题。有类似小冉者，逃避社会的一切正常交流，形成自闭型人格；还有一些人，因为没有父母的规劝，误入歧途……当然，我们不能去责怪他们的父母，他们也是为了生存，为了能给孩子提供更好的学习条件，才不得不外出打工。我们所能期盼的是，随着西部大开发的持续推进，这些孩子的父母有望回到家中，或者至少可以回到离他们不远的城市，从而给他们的心灵带去一些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