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04 亲人相聚

陈敬胜

题记

远山，其实不是山，是超越时空，游离记忆深处，或如初来末到之时的仙台楼阁，像传说的量子纠缠，抛弃在记忆荒芜于偏远的一粒束子，当记忆的闸口一旦打开，便发生鬼魅般的超距作用，某处遥不可及的地方便有相对应的粒束在蠢蠢欲动。而世间生离死别的故事便如些丰富多彩起来。

远山03 阮木匠进了工交站点击此处观看上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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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挂在老槐树，凉飕的皎白罩着山村，阮木匠望着乘坐的拖拉机冒着黑烟突突逃也似地走远，一时万物寂静。阮木匠望着满天星斗，想到白天寻找小弟的事来，心里空荡荡格外的凄凉，这满天的星斗哪一颗才是你呀？

等称枝回到家，春菊早煮了一碗加鸡蛋的面端到他手里。自从称枝在镇上建厂从梁上摔伤后，春菊总是精心照顾他的吃喝，想方没法变着花样做他爱吃的，怕的就是营养跟不上而耽误了他的健康。木匠走进家门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春菊早明白了十几分的原由。为了让木匠从消沉情绪中走出来，就跟他讲起老淘帮忙寻找小弟的事。

称枝也没抱太多的希望，自己多方打听寻找近乎到了疯狂的地步，不还是没个着落。

“这事还得慢慢来，不信找不到小弟。”

春菊见木匠气色有所缓和才放下心来，不过木匠转头对她说:“我已经在阮村批了一个房基。老房子老二木木一家住，我们重新建。”

春菊心里往下一沉，她多么的爱着自己的故乡，且不说这里的人情血脉，这一草一木哪里不是倾注半辈子的深情厚意，她知道总有离开的一天，从她嫁给称枝就注定了的，可每次听到要离开生她养她的地方，她的心忍不住总会突突地跳。

随丈夫回阮村，春菊终是有点不舍，听到木匠已经在阮村审批了屋基，生米成了熟饭再想劝称枝留下，恐怕是不成，她又想到前年秋天，有一次阮木匠抱着一岁的儿子，望着门前被风吹满地的落叶:若有所思地说:“传扬，你记住，满树的翠绿，终归是要落叶归根的，人也如此你爹更该如此！”

这话被正在劈柴火的继父听到，继父扔下斧头，走进西厢房抽起了闷烟，连晚饭都没吃。娘问他怎么回事？继父一声不吭埋头只顾抽烟，被逼急了，最后继父回道:“你也不要老是问为什么了，过几天挑个吉利日子，让阮崽儿带春菊下山回阮家吧！”

最终阮木匠留下两岁的儿子何传扬，带着妻子何春菊和七岁的大女儿阮新初，回到了阮村。

阮村比何磨塘小了很多，只有十几户人家。

万事开头难，俗话说:做屋造船日夜不眠，夫妻俩勤奋地张罗一切，怎么样的辛苦在他们面前都不算是个事。

尽管这样很快他们就遇上了难以调协的新困难。做房子每天都需供各种匠人帮工等各色人手的吃喝，粮食不久吃了个精光，还借了不少。当春菊再上阁楼拿米发现粮仓里什么也没了。春菊一筹莫展。邻居家该借的都借了，再伸手去要真的不好意思，只得坐在阁楼上默默掉泪。

幸好母亲来看她，偷偷给她带了几斤面和一些玉米，便匆匆地又赶回去照顾俩岁的传扬。

春菊送走母亲，独自站在村口又是一番泪如雨下。

称枝每天带着徒弟出门干活，春菊除了要洗衣养猪还要到生产队上工赚工份，偏偏这个时候又怀上了第三胎。

木匠说:“辛苦了你，希望是个儿子，好为阮姓传宗接代。”

在称枝的心里传宗接代是首要的，有人就有一切，生息不止繁衍不停，繁殖后代延续血脉这可是对祖宗最为基本的尊重。

春菊日子过得很艰辛，但也很高兴，毕竟是做好了新屋又怀上了娃，好事成双呗。

第二年四月，春菊的肚子已经很足月了，尖尖的肚皮，大家都说一定是个男娃。

这年生产队的麦子，豆子非常丰收，怕雨淋，麦子和蚕豆碗豆都堆积在保管室(仓库)。

眼看就有粮食了，村里人盼着分粮，看到春菊挺着大子便都说:“何太，(称枝在村里辈份高，乡亲们都称呼太)赶紧把老三生下来哟，过几天就要分粮食了。”

春菊开心的答应着:“是呀，宝贝出来了，就可以分到粮食了，一家子就得救了罗。”

一九六五年农历四月三十日，春菊吃过中饭觉得累，躺上床休息时，感觉肚子痛，忙喊隔壁的婶子去张家村叫接生婆。

接生婆带着接生包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来了，顺利接下一个女婴。

女婴落地神奇的转身面对春菊。

春菊读过书，又听饱读诗书的继父说过，女婴出现这个征兆注定与娘家人纠缠一生，心里便结下一个疙瘩。

消息迅速传过全村，以食为天的乡亲们都感叹:“真是个福妹呀！生出来就可以分到粮食了。”

全村人都浸在添人口又分粮的喜悦中，只有从木工厂下班回家的木匠称枝，看见是个女儿稍有些遗憾。

春菊很爱这个红朴补小脸，又充满生命力的女儿。心存感激她来得正是时侯，救了全家，听到乡亲们都说这个女娃是个福妹，就为她取名叫阮福妹。

称枝请了假将生产队分的麦子豆子都挑回家，晚上又赶往磨塘村接回丈母娘和小传扬来照顾春菊坐月子。

此后好长一段时日，总有一个瘦弱的身影一根手扙支撑着一双小脚颠簸在崎岖的山路上。

九月一日是开学日子，村里孩子们都去隔壁张家村上学了。八岁的新初自然也十分想去，可父亲忙着上班，母亲也要赶着上工，都没时间送她去。新初抱着几个月大的福妹坐在门坎上哭肿了眼晴。哭着哭着她突然对这个刚出生的妹妹产生一些怨恨。

“要不是福妹，父母怎么会不送自己上学呢。”

一天黄昏挑货郎老淘来了。

阮村太小了，平时是没有做小生意的人光顾的。没想到老陶生意出奇的好，每家每户都囤积了大量的破烂，老淘忙得不亦乐乎。

阮木匠的大弟木木也拿着废品来换。

老淘望着木木出神，问他可是阮木匠的大弟，木木说是的。

老淘一拍大腿，“这就对了。”

第二天，老淘请了一个小货车，把废品全部装上车拉走了。

一个星期后，老淘喜冲冲的又来到阮村。对春菊夫妻俩说，“你们的小弟找着了。”

老陶打听清楚，然来小弟春生现在叫周云，是药厂机械工程师。

阮木匠当睌就在大队部开了身份证明。第二天就随老淘去了武穴，找到九二0制药厂厂长，拿出身份证明说明了来意。

周云本就知道自己是抱养，当他被厂长带到接待室见到木匠时。血脉亲情是个奇怪的东西，初次见到木匠，周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周云长像象极了木木，木匠一眼就认出了周云就是小弟，想到寻找小弟的艰辛，日夜的牵挂，激动得泣不成声。

但是周云觉得自己相貌跟木匠一点也不像，又有些迟疑。见一直哭着的木匠，鞋子破了一个洞，脚趾头都要露出来了。就把自己的一双新鞋给了木匠。

称枝看出周云有些迟凝。

“我回去把大姐和你二哥三哥都叫来你就知道了。”

三天后姐弟四人又来到武穴。厂长看到木木和路路。对着周云大喊着，你一家人都来了！你的大姐和俩个小哥哥跟你是一横一样。

弟姐五人又哭又笑，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