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农民诗人贺丙丁,生于1927年12月21日,2021年3月24日(农历二月十二日)0时06分寿终正寝,永远离开我们!</p> 1949年3月25日,贺丙丁被国民党镇公所抓了壮丁。当天夜里来了解放军,把他救出火坑。第二天回家的路上,他高兴地顺口唱出了他人生第一首诗歌《一夜改朝换了代》:“昨天国民党乱抓人,今天来了解放军。一夜改朝换了代,穷苦人民翻了身。” <p class="ql-block"> 时隔71年零346天的 2021年3月5日下午,他从容写下人生最后一首充满自信、欣慰和深情的诗歌《临终的诗》。他是先打草稿,然后工工整整地誊写一遍,并当众吟诵了一遍,叫大儿子把诗稿收好,不要弄丢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临 终 的 诗</b></p><p class="ql-block"><br></p>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早知三日死,</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富贵一千年。</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农民写诗歌,</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变成活神仙。</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世界不平凡,</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跟党走向前。</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养儿又育女,</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心里很乐观。</div>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诗人留遗篇 真情动地天</b></p><p class="ql-block"><br></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贺建设</h3> 我的父亲——农民诗人、王老九诗社社长贺丙丁在他临终二十天前即2021年3月5日下午,从容写下临终的诗“早知三日死,富贵一千年。农民写诗歌,变成活神仙。世界不平凡,跟党走向前。养儿又育女,心里很乐观”。有人问我这首诗的意思,这还得从头说起。 2021年3月5日中午12点多,我正在吃午饭,突然四弟建安打来电话,说父亲叫他给几个哥、姐和孙子孙女们打电话,让我们都回去,说他要走了。当时父亲接过电话,亲自对我说,你现在搭火车回来,晚了就来不及了。我爱人刘淑婷连忙说,赶快回去,不要留下遗憾。我放下碗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赶往郑州东站,乘下午两点多的高铁,五点就到了渭南北站。 在接我的路上,四弟给我说,父亲从今年元月95岁生日后,身体逐渐衰弱,半个月前自己要拄拐杖。3月4日晚父亲坐在沙发上,8点多准备睡觉,刚站起来就跌倒坐在地上。他和爱人建绒把父亲扶到炕上,帮助父亲脱衣睡觉。3月5日早上,也是他们帮助父亲穿上衣服,扶到沙发上坐下。吃早饭后,父亲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到11点左右,父亲叫四弟把媳妇建绒从地里叫回来,他把积蓄的几千块钱交给建绒,说他要走了,不需要了。中午饭时,父亲说他不饥,不吃也不喝。 我赶到家时,父亲坐在炕前的沙发上,精神很好。几个先回来的弟弟、妹妹围坐在父亲旁边说闲话。我一见父亲就问: “大,你哪里不美(好)。”父亲说:“觉不着(感觉不到)。”又说:“琼琼娃刚才跟我视频哩,还哭哩,我说你嫑哭,哭啥哩,要高兴哩!”二妹红霞补充说:“咱大刚才在视频里给琼琼娃说,你跟张全国好好过日子,把两个娃管好,孝敬你大你妈,琼琼娃一听就哭咧。”听了父亲这些话,我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父亲对我说:“还流眼泪哩,眼泪再流也不算啥。”我说:“大,给你弄的吃一点,那怕吃两口都行。”父亲说:“不行,一点都不吃。”我说:“你吃不下去。”父亲说:“吃不下去。”我说:“你试活一下。”父亲说:“试活啥哩,不吃吗,嫑担心,我不吃。”三弟建康端来一杯水,父亲说不喝,在大家劝说下勉强抿了一口。随后,父亲叫把稿纸拿来,当着我们的面,从容自信地写下他《临终的诗》,而且是先打草稿,然后工整地誊了一遍。 四弟建安请来邻村的医生给父亲检查身体。先量血压是正常,又诊了脉,医生对我父亲说:“好着哩,没事。”父亲对医生说:“反正是不行咧,我给你说的是实话。你就没经过,这一下经过咧。”父亲又说:“我一辈子爱写诗,刚又写了个临终的诗,一共八句。”他当着医生的面把《临终的诗》给大家念了一遍,然后叫我把这首诗和过去的诗稿放在一搭哩,不要弄丢了。医生临走时又给我父亲说:“你上炕歇歇吧,没事。”父亲问:“我得了后遗症咋弄哩?”医生说:“得了后遗症我给你看。”父亲风趣地说:“那不得后遗症,就走咧,埋到地里咧,你到地里去看?”这话惹得大家都笑咧,父亲也笑咧。这期间,我和几个弟妹好几次催父亲上炕睡一会,他都说不敢上炕,一上炕就不会说话了,就起不来了。直到晚上7点左右,该回来的儿女和孙子都回来了,他才同意上炕睡觉,但还是没有吃饭。 当天晚上,我一夜都无法入睡。我很不理解,父亲只是从沙发上起来时跌倒坐在地上,不能自理了,又没伤没痛的,为什么第二天突然叫儿女们都回去,作最后的诀别?父亲脑子清清楚楚,从容写下临终的诗,而且把民间谚语“早知三日事,富贵一千年”中的“三日事”改为“三日死”。他怎么知道自己三日死?他为什么坚持不吃不喝,不上炕休息?在反复的疑问中,我突然闪出一个念头,父亲清明一世,处处为他人着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生活不能自理了,不想给儿女们添麻烦,就用不吃不喝的办法,坚持三天就早日离世,所以他能早知三日死!想到这里,我为之一震,多么伟大的父亲啊!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为儿女们着想,这需要多么深的爱、多么宽广的胸怀、多么大的决心啊! 第二天早上,父亲还是坚持不吃不喝。趁大家吃早饭的时间,我一个人到父亲房间,在父亲的沙发前坐下。我说:“大,你的心思我知道,你是不是看到自己生活不能自理了,怕给儿女们添麻烦,就用不吃不喝的办法,早日离世?”父亲没有说话。停了一会,我又问了一遍,父亲才点了点头默认了。我泪流满面的对父亲说:“大,我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你的好心我知道。这些年我们都不在家,建安建绒在家把你和我妈照顾得非常好。现在你不能自理了,请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把你照顾好。”父亲说:“我相信你们能照顾好,照顾的越好,我受的罪越大,我走了,你们都解脱了。”我说:“大,你要是坚持不吃不喝,我们就跪在你面前不起来!”在我的反复劝说下,父亲才勉强同意顺其自然。像这样的情况,后来又反复了几次,在我们兄妹的苦苦劝说下,才恢复正常。可以想象,在这个问题上,父亲是多么的纠结啊! 此后几天,父亲同往常一样,饭量未减,只是老毛病气管炎有些加重,气喘的时候,服一点自己配的中药,就缓解了,没有其他病痛。3月18日晚,父亲还坐在沙发上和我们聊天,回忆往事,又说又笑。3月22日上午,父亲思维很清晰,我问他:“大,你还有啥要说的。”他回答:“不说啥了。”直到3月23日早上还喝了半斤羊奶,吃了一片干馍。上午10点多,有好几个亲戚来看望他,叫他时没有答应。到晚上8点多,他已经昏迷。3月24日凌晨零点零六分,他永远离开了我们。 3月5日下午,父亲写临终诗的时候精神状态很好,谈笑风生,我总觉得他短期内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后悔当时没问问他写临终诗的意思。但据我对父亲的了解,这首诗是他早已酝酿好了的,是他对自己一生的概括总结。 早知三日死,富贵一千年”。这是父亲在生命最后时刻毅然决然的选择。父亲在生活不能自理的第二天中午,就给四儿子儿媳交代后事,打电话把在外地的儿孙们招回来见一面,然后用不吃不喝的办法,尽早离世,目的是不给儿女们添麻烦。各种迹象证明,这是他早已深思熟虑过的,所以才“早知三日死”。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使儿孙们得到解脱,永远幸福安康。这是父亲一辈子为人诚恳宽厚、乐于助人、善于为他人着想品质的最高体现。父亲在写下临终诗短短二十天后寿终正寝,出殡那天老天也为之动容落泪。这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无疑是老天帮他圆了不给儿女们增添麻烦的梦。(注:3月26日出殡,之前的八九天和之后五六天天气晴朗。出殡当日凌晨三点开始下小雨,六点左右下大雨,后转零星小雨,十点雨停,十一点出殡,完美出殡后天睛。真难想象会有如此奇迹!) “农民写诗歌,变成活神仙”。这是父亲对自己终生与诗歌相伴,乐在其中的形象比喻。写诗开启了他的心灵之窗,也融入了他的血脉。七十多年来,他作诗一千余首,走到哪里把诗写到哪里。凡所想者,皆能入诗;凡见闻者,皆可入诗。他说写诗歌是他的爱好,是他的精神寄托,不写诗歌他睡不着觉。他说,“我丙丁,庄稼汉,手扶犁把把诗编。怀里揣的诗罐罐,诗歌与我做伴伴。吆牛扬起红缨鞭。耕云播雨造丰年。得儿哦吁放声唱,鞭稍吊满诗串串”。 “世界不平凡,跟党走向前”。这是父亲作为一名有近七十年党龄的老共产党员的党性体现。父亲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他打心眼里热爱党、热爱新中国、热爱社会主义。不管风云怎么变幻,不管生活怎么艰难,他都能一个劲地跟着共产党走。他作为一名普通党员,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敢于坚持原则,敢于担当,乐于为群众服务。在西延铁路扩修复线时,他挺身而出,维护海王村群众在铁路占地赔偿中的合法权益,受到大家的赞誉。在海王村遭受积水灾害、群众房屋倒塌无法居住的时候,他和搬迁小组成员一起,跑乡里跑县里,申请到整体搬迁批文,全村相继迁入新村,过上新生活……他创作的诗歌,从第一首“昨天国民党乱抓人,今天来了解放军。一夜改朝换了代,劳苦人民翻了身”开始,一直到他临终的诗,都饱含着歌颂党、歌颂社会主义、歌颂改革开放、歌颂人民新生活的正能量。 “养儿又育女,心里很乐观”。这表达了父亲对自己这一辈子赡养老人抚养儿女的欣慰心情。多少年来,父亲和母亲一起,历尽艰辛,无微不至地赡养了姥姥、爷爷和奶奶三位老人,又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兄妹六人抚养成人。我们姊妹们对父母亲的生活和父亲的文艺创作都很关心支持。我和爱人刘淑婷、女儿贺晓琼、女婿张全国一起,用近三十年时间,为父亲编辑出版了四本著作和一本传记画册,制作了四集电视片。还和四弟一起出资几十万元,为父亲修建了230平方米的“贺丙丁文学艺术馆”。四弟建安和四弟媳建绒,长期和父母亲生活在一起,几十年如一日地精心照管父母,是远近闻名的好儿子、好媳妇。父亲还创作了长篇叙事诗《好媳妇》,宣传她们的事迹。其他几个弟妹们对父母亲也很照顾。父亲看到儿女们个个都很有出息、都有孝心,所以从心底里感到自豪。正如他说的:“啥都好,我啥都不担心。” 父亲是一个平凡的人,但他却走出了不平凡的人生。父亲无忧无虑地离开了我们,以父亲为榜样,把他高尚的思想品德和坚韧不拔的奋斗精神传承下去,发扬广大,就是我们对父亲的最好纪念。 <p class="ql-block">编辑 / 贺建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