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同：初触Al 有想联翩

高海平

【 门外閒谈 】

初触Al 有想联翩

徐同/文

惊蛰晨起，京城雨雪纷扬，打开天气预报，更见冰雪雨霰漫佈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气温骤降。心想，未闻春雷乍响，蛇蛙虫鼠何成梦醒？ 感于此，遂按通韵十一安部捉句七律一首 ：

昨宵风啸伴吾眠 ，

今晓寒英竟跰跹 。

未响轻雷惊蛇鼠 ，

但闻雨雪佈宇寰 。

祥云瑞彩桃花后 ，

吉运鸿福杏蕊前。

屈指以俟阳艳日 ，

碧落清明待龙翻 。

诗成，待发朋友圈之际，忽出奇想 ：近期网络风传Al 功能之强大无所不可 ，我何不试试让Al也作一首惊蛰为题的七律？于是搜索到百度Al平台，输入“请帮我写一首惊蛰七律诗”，大约5秒左右，一首诗即刻逐句显示出来 ：

惊蛰时节万物苏 ，

春雷响动唤苍龙 。

花开满园争艳丽 ，

草长莺飞映碧空 。

江水潺潺流不尽 ，

山峦叠翠色葱茏 。

人间美景无限好 ，

莫负春光醉意中 。

这首诗果然是每句七字，共八句；虽无佳句，但内容却还切合“惊蛰”题意，且每一句单独看，也还有点儿诗意。下一步，我便从押韵、对仗、平仄三方面检验这首诗是不是“七律”了。

先看押韵 ：该诗的“龙”、“空”、“茏”、“中”四字都合声韵，均在《中华通韵》的“十五雍部”。

次看对仗 ：该诗颔联第三四句中，“ 争艳丽 ”与“ 映碧空 ”勉强对仗 。“ 花开满园 ”和“ 草长莺飞 ”就完全不对仗了，上一句四字是 “ 主- 谓- 补 ”结构 ，而下一句四字是“ 两个主谓式组成的并列结构 ”，自然是难成对偶 。颈联第五六两句中，除“ 江水 ”和“ 山峦 ”对仗外 ，其余均不对仗 。“潺潺”是叠音词并列结构，“ 叠翠 ”则是动宾结构 。 “流不尽 ”是“谓补”结构 ，而“ 色葱茏 ”是“主谓”结构。

再看平仄 ： 全诗五十六个字，竟有二十个字位的平仄声是错的 。如下 ———

第4字 “节 ”位应是仄声字 ；

第6字 “ 物”位应是平声字 ；

第7字 “ 苏” 位应是仄声字 ；

第9字 “ 雷” 位应是仄声字 ；

第10字“ 响 ”位应是平声字 ；

第11字 “动 ”位应是平声字 ；

第13字“ 苍 ”位应是仄声字 ；

第16字“ 开 ”位应是仄声字 ；

第25字 “飞 ”位应是仄声字 ；

第27字“ 碧 ”位应是平声字 ；

第30字 “水”位 应是平声字 ；

第32字 “潺”位 应是仄声字 ；

第34字“ 不 ”位应是平声字 ；

第37字 “峦”位 应是仄声字 ；

第39字 “翠 ”位应是平声字 ；

第41字“ 葱 ”位应是仄声字 ；

第46字 “景 ”位应是平声字 ；

第51字 “负”位 应是平声字 ；

第53字 “光 ”位应是仄声字 ；

第55字 “意”位 应是平声字 。

平仄声用错这么多，这首诗已经不能称之为七律了。

我一时觉得是不是因为我输入的关键词“七律”是“七言律诗”的缩写 ，Al 没弄明白，所以才写出了上述这首错误甚多的“七律诗” ，于是我在AI界面第二次输入了“ 请帮我再作一首以惊蛰为题的七言律诗 ” 。又只是五秒时间，另一首诗就出现了 ：

惊蛰一声雷震动 ，

万物复苏醒春浓 。

柳丝轻舞迎风舞 ，

燕子归来绕树丛 。

田野耕牛忙播种 ，

山间布谷唤耕农 。

一年之计在于此 ，

不负春光莫放松 。

这一首竟然是“平声起首句押韵”类型。 韵脚动、浓、丛、农、松五个字，也都在《中华通韵》的“十五雍部”，押韵。 但是这首诗的颔联两句中仍有两处不对仗 ；颈联两句中也有一处不对仗 。至于平仄使用错误的字位，竟多达二十四处了。限于篇幅，就不一一列出了。

这第二首“七律”错谬依然不少 ，且诗意也略逊于前一首。我不满意，更不死心，于是连续请Al 又写了同一题目的第三首和第四首 ：

第三首 ———

惊蛰时节万物苏 ，

春风吹拂柳丝垂 。

桃花盛开红似火 ，

燕子归来绕树梢 。

田野间里耕牛忙 ，

山间林中鸟声啼 。

一年之计在于春 ，

莫负时光莫负己 。

第四首 ———

惊蛰时节万物苏 ，

春风吹拂柳丝舒 。

花红草绿蝴蝶跹 ，

燕语莺啼绕树湖 。

细雨绵绵润大地 ，

阳光暖暖照路途 。

人间美景无限好 ，

且待闲来共赏图 。

好啦！用不着再麻烦神秘的Al先生了。我已经感觉到再让这位号称“无所不能”的超越人类现有智慧的“人工智能写作大师”继续写下去，他肯定会不厌其烦地无休止地写出第五首、第六首 … … 乃至第N首 。但在诗意、对仗、平仄方面肯定会一首不如一首了。好听一点的评价是“他”已江郎才尽，不好听的就是黔驴技穷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我把Al前后撰写的四首“惊蛰诗”仔细、反复地拆解开来分析，才发现Al 写的所谓诗作，只是在文字的大数据库中，首先迅速找到与主题（题目）相关的全部（或部分）词语，例如与“惊蛰”相关的雷声、春雨、时节、万物、苏醒、花红、柳绿、草长、莺飞、阳光、美景、燕子、桃花、田野、耕牛、山间、流水、布谷、鸟啼、不负春光等等，等等。第二步是迅速按每句七个字，任意组成八句，并按数据库中常见的韵表佈好韵脚，然后立即推出示众。所以，其诗意自是不可能丰富多彩，只能是“大众化”的华而不实 ，“普适性”的四海共享。至于对仗、平仄等格律要求，因为大数据沒有收录其中，所以Al不知不懂，自然是作不出来的。

那么，一旦将中华诗词的所有格律要求和范例统统收入大数据 ，Al 是不是就可以作出能与人类诗词高手相媲美的作品呢？我以为“他”仍然做不到。因为，诗所表达的是诗人自己对自然景色的感受，自己对客观事物的理解，自己对历史人物事件的评价 ，以及这些感受、理解、评价所激发出的自己感情的渲泄 。所以，个性化、独特性、唯一性是诗的鲜明特点 。古人云：“诗言志，歌咏言。”“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舒文载实，其在兹乎? ” （ 刘勰《文心雕龙·明诗》 ）意思是说 ，蕴藏在心里的思想、感情和愿望，用语言把它们表达出来就是诗 。可见 ，诗人正是用铺陈的文辞以寄托自己的思想与情感，这才是诗的定义。以上所说的这些 ，AI 能做到吗？ 显然不能。

有人会说 ：如今人工智能机器人已经具备了不断充实自身功能的自学能力 ，甚至有的机器人有了情感的表达 。这样的机器人是不是就可以写出像李白、杜甫一样刽炙人口的诗作了？

我以为不然 。智能机器人的所有能力都是来自人类所设计的编程，自学能力也不例外。所以，“他”的自学能力是有限域的，而人类的认知领域和自学能力是无限的。所以，智能机器人的功能和学习能力可能超过某些人，却不可能超越人类 。至于机器人具有了人类的情感 ，恐怕还处在研发阶段 ，即使研发成功，其具备的情感也是基础层面的，有限度的。因为，人类情感的产生要具备多种因素，首先是生理层面上，比如多巴胺、儿茶酚胺和去甲肾上腺素等成分，在大脑中不同区域对人的情感产生的影响与控制 。智能机器人永远不可能具有这些因素 。此外，人类的情感还要受生物进化过程中产生的基因因素的影响 ，更为重要的是人的情感还要受文化背景、生存环境与社会交往的影响，才会有所发展和变化 。这些，人工智能机器人都不可能具备。目前阶段，智能机器人只能表达诸如“赞成”“反对”、“同意”“否定”、“接受”“拒绝”、“可以”“不行”这一类被动的表态层面，这不是情感，而是对人类指令的反应。可以这样说，人类的情感是生理变化与社会影响相交织而产生的十分复杂，甚至诡异的一种心理反应，估计再复杂再高级的人工智能机器人也是难以具备的 。所以 ，当年“阿尔法狗”机器人可以战胜围棋世界冠军，但“它”那些智商更高更聪明的后代，是永远也不可能写出可与唐诗宋词相抗衡的不朽诗作。

昨天在网上看到一则视频，说2027年人工智能机器人的智商将高达145 ，这可是接近爱因斯坦的水平了。我马上联想到当前教改下我们的学校教育与家庭教育，改来改去，万变不离其宗，还在向孩子们不厌其烦地灌输基础知识，传授基本技能，强调背单词、背公式、背元素周期表、背经典诗文，提高记忆能力，强化运算能力，训练举一反三的能力 ；还在逼迫孩子学奥数，学钢琴，学画画，学围棋，生怕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孰不知，现在孩子所学到的一切知识和技能，人工智能机器人早已熟练掌握，而且比你的孩子记忆的多，运算得快，制作得好，而且还更精准、无误、及时、实用。也就是说，当现在的高中生大学毕业后 ，他们掌握的一切知识和技能都已经无用武之地了。因为社会的所有中高端岗位，已全部被人工智能机器人占据，“他们”比大学生的工作更迅速，更高效，更精确，更省钱，管理更简单。大学毕业即失业，就不是少数人的厄运了。

如此说来，当前的学校教育与家庭教育该怎样培养青少年一代呢？我以为，基础知识还要讲，基本技能还要练 ，但重点则是在提高孩子们情商的同时，大力度地培养他们的想像能力和激发他们的创新能力。因为正如前文所说，人工智能机器人无法具备人类繁杂多变的情感，也不具备漫无边际的想像 思维，更不会拥有编程以外的创造能力，至少近期科研的水平还做不到。正如Al可以接受指令写诗，但“他”写不出完全符合格律的诗 ，更写不出富有个性情感的好诗一样，今天的培养未来人才的教育，应该着眼于强大的人工智能机器人的致命弱点和“天生”缺陷 ，那里正是未来人才的成长空间和用武之地 。

一个只看了几篇关于 chat GPT 的介绍文章的文科生，竟敢涉及自已不懂的 Al 领域，还侃侃而谈国之大计的教育改革，确实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了。不过，这也应了那句俗语“无知者无畏”。正因为不太了解，所以才敢说 ；正因为不是A l 界中人，所以才敢大胆抒发自己的认知、理解与判断 。我的看法是：人工智能机器人的智商功能，今天已经颠覆了人类已有的认知，明天“他”将在社会的方方面面颠覆人类既往的生活，甚至固有的生存空间。当代人，无论什么文化背景，无论多么高的学历，也无论拥有多么骄人的职业，都必须充分认识，尽可能多地了解chat GPT、被称为“世界模拟器”的Sora，以及日后还会发明的Al爆款 ，否则，几年后我们将无法适应“光怪陆离”的社会生活，甚至连家门都迈不出去，古稀老人亦不例外 。

门外老朽乱弹 ，恳请方家指谬 。

城北徐公写於

京都二不斋

2024年3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