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二零一六年的第一场雪来了，我置身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看路旁落光叶子的梧桐，披着一身素装，有点秀美，更有总说不出的忧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画面定格在三十多年前，我和表哥也沉浸在一场雪的欢愉里，表哥和我手拉着手在雪地里做游戏，一个不小心，我的胳膊响了一下，右手就抬不起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姑姑放下手中的活计，一边训着哥哥，一边问我疼在哪里？姑姑说是戳环了，得找河那边的王奶奶给推上去，天色太晚了，只能明天再去。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早晨我坐在火炕上，披着衣服，把昨天剩下的一碗饺子，在哥哥姐姐的羡慕的眼神里吃完，姑姑给我穿衣服的时候，一拉我胳膊好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岁月的河拍打的河岸，匆匆走过，也会把记忆搁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姑姑扮演了母亲的角色。我成了姑姑的第八个孩子，享受着宠爱，体弱的我每每生病的时候，夜半醒来总是看见姑姑在煤油灯下，给我擦汗，用头触摸我的头看退没退烧......在结束一天的农活之后，姑姑总会温上一些热水，把我抱在怀里，下面放一盆水，给我洗头，这样香皂水才不会进我的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果世上有女汉子的称呼，那姑姑是当之无愧的，姑姑九岁丧父，十九岁丧母，领着比她小十岁的二姑嫁给了姑夫，开始了她白手起家的日子。在闹饥荒的年月里，姑姑总是舍下粮食给姑夫，和二姑吃，只落下个总用手抵着胃的毛病，我不知姑姑是怎样熬过一个个饥饿的夜晚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这片黑土地上，种地，开荒，收割所有男人能干的活，姑姑都能干，而所有女人会干的活，她都比别人干的好，哥姐的棉衣，还有我和弟妹的，都有姑姑均匀的针角在里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姑姑一生养育了七个儿女，没吃过一个老母鸡，没好好做一个月子，在姑姑的词典里只有付出和不服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命运又一次把灾难降到姑姑头上，一向健康的姑夫，突然得病，不能自理，智力也受到影响，姑姑又得白黑的侍候。半年后当姑夫去世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姑姑流眼泪，我知道她的心在滴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果苍天懂得怜爱，就不会把病痛，再加在这个苦命的女人身上，当日子慢慢好起来，我最小的表哥都成家立业的时候，姑姑却被查出了患上了直肠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余下的三年时光里，姑姑忍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病痛，有时候个把月都不排便，姑姑象一根将要燃尽的烛，只等着灯枯油尽，在姑姑临走前一晚，和二嫂说起过往，解开多年的误会，打开多年的心结，娘俩泪湿双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很可惜姑姑没能吃到二嫂亲手给她包的羊肉馅饺子(姑姑以前从不吃牛羊肉，病重的时候才开始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忘不了看姑姑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画面，那满是皱纹的脸开始舒展，眼角有两滴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都不相信姑姑走了，看到一个像极了姑姑的背影，我都跑过去看上一眼，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切肤之痛，经常在睡不着的夜晚，看着天上的星星，那里有一种久违的暖。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相信灵魂吗？我信，在姑姑去世快一个月的时候，夜半我感觉我不是做梦，我听见姑姑喊着我的乳名，告诉我别忘了烘鞋，注意保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生注定有许多的遗憾组成，还没等到我有能力报答的时候，姑姑就走了，伴我渡过余生的也只有长长的思念，和姑姑拉着我的手的画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