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明珠 无锡

邢建明

<p class="ql-block">  高中毕业的时候,流行同学们互送笔记本,上面写些励志的话语作留念。我收到一个,中间彩色插图有无锡寄畅园和梅园的漂亮风景照,也只是看看而已,没想到多年后真来无锡,并在这个美丽的地方呆了五年。</p> <p class="ql-block">  第一次去无锡是03年6月底,非典的阴霾应该是散尽了。首次去南方,又值盛夏,一下火车,热浪扑面而来,给你个下马威。出站后,要走很长的地下通道,两侧各种商店饭店繁华又热闹,那是没有电商的年代,估计现在也冷清了。</p><p class="ql-block"> 厂子在惠山区前洲镇中圩村。这个“圩”字虽不生僻也不多见,查了一下两个读音,一音同“虚”,一音同“围”,对照字义应读“围”音,但无论是当地人、外地人,还是文化人、大老粗,一律都读“于”音,建议字典干脆改成“于”音算了。</p><p class="ql-block"> 从堰桥镇(陆定一老家)上石洲路过锡澄运河再向南两公里,就可看到储氧球罐和制氧塔了。厂门朝西,隔着马路正对一水塘,水塘向西向南与村里的水系相通,进门后南侧有个方形水池与北侧的办公楼呼应,池里水流淙淙,锦鲤游跃。资方是闽商,说是水塘与水池都是故意为之,有内涵的。</p> <p class="ql-block">  烧结车间在厂子最里(东)边,快到运河边了,运河大坝就是厂子的东围墙。河上南来北往的货船川流不息,包括给厂子运来原料运走钢材的,装缷的时候,我有时上船和船东聊聊,体验一下船上人家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烧结机同唐山丰南的一样,不过稍大点,和我一样,初到这高温高湿的南方,有点水土不服。记得早上七点多,我给员工在一个有顶无墙的车间里作培训,虽是最凉快的地方和时间,手和胳膊仍是被不停出的汗泡白。</p><p class="ql-block"> 尽管有丰南的成功经验,但试产却不理想。一是员工没有实习条件,得每个岗位每个人手把手的教,二是原料条件不一样,南方潮湿多雨,备好的生白灰受潮消化导致流动性好在圆盘给料机出口一泻而下,承包老板心里没底,悄悄和我说,要做最坏的准备(脚底抹油)。</p><p class="ql-block"> 我说真要走也得试产成功了再走!吸取教训,改进设备,调整原料,第二天,试产成功。然后不断发现问题,不断改进设备和操作,不到一周,漂亮的烧结矿在现场堆成小山。而且困扰我多年的强度质量问题在这里成了另一个方向的问题一一因强度太好导致下工序卡料,高炉叫苦不迭,没办法我们甚至安排专人在烧结矿堆上砸大块。</p><p class="ql-block"> 感觉在行业里也是奇闻了。</p> <p class="ql-block">03年笔者在无锡</p> <p class="ql-block">  这样给力的效果我自己也甚以为奇,便总在现场观察琢磨总结,又意外地给别人造成很敬业的印象。承包老板走路腰也直了,说话嗓门也大了,我也是驾轻就熟,游刃有余了,就有时间和精力来适应生活环境和人事环境了。</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还年轻,身体壮,拼劲强,生活环境好适应一一主要是高温和蚊虫。人事方面,除了专业性强的外,管理者福建人居多。福建虽是南方,但省内多山又临海,性格同北方人一样豪爽又直接,不绕弯,尤其可贵的是契约精神强,言行必践,正与我的性格合拍,所以合作多愉快。其他同事,大家都出门在外,行走江湖,惺惺相惜,互帮互敬,基本都努力打造成友好型关系,列举一二。</p><p class="ql-block"> 炼铁厂的杨厂长来自石钢,说话卷舌头,太行山东麓发音特点(我自己总结的,不知对不对)。下午我去车间正路过他的办公室,总见他拿一苹果边吃边往车间走,有一次变成一大片生白菜邦子边走边啃,我说:“果然是姓杨”,他掰一块说:“你尝尝”,我咬一口淡然无味。</p><p class="ql-block"> 炼铁厂的董工来自宣钢,北钢院老科班,算是同专业吧,不过人家学历高,常探讨和沟通不仅限于工作的问题。有一次非要和我打赌,说爱尔兰是个国家,也许若干年后他会赢。</p> <p class="ql-block">  生产部的袁工,也是来自石钢,和董工同校友,算是女强人。石钢和宣钢有竞争,我就成了统战对象。袁工人善,和化验室的赵工做了饺子总叫我去吃,11年在湘南嘉禾我们也合作过,那时她儿子在京工作,我儿子刚考入京校,后来他们定居房山良乡,等我来京时,老太太已不在了。</p><p class="ql-block"> 炼铁厂的老张,来自宣钢的炉前技师。我们都有自行车,又都喜欢骑小路,去乡下,看土著的炊烟袅袅,小院鸡鸭。下班后便一起骑行周边乡村,有时要骑出去十几、二十公里,返回已是万家灯火了。</p><p class="ql-block"> 湖州的蒋老板、陈老板给我们供白灰,蒋和我同庚,陈又小些,却都已是商场老将了,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精明而儒雅的浙商风范。</p><p class="ql-block"> 电炉厂的亓厂长(在这里才认识这个亓字)来自山东莱钢;转炉厂的沈厂长来自上钢五厂;制氧的周厂长来自湖北襄樊;还有生产部来自马鞍山的小彭(电力技师);来自大连沪籍的顾工(冶金机械工程师,总戏称自己是雇工)……</p> <p class="ql-block">  每天晚饭后,这么多天南海北的人便一起去中圩村遛弯,边走边聊,聊工作,聊家事,聊国事,浩浩荡荡也是一靓丽的风景。</p><p class="ql-block"> 在这里,从生产工艺到新设备技术,也有些见识。比如生白灰的使用,其实都算不上新工艺,86年我们专业课本里就有,但在过去的国企却只是停留在会议上、纸本上,而这里我们起步就得以使用,并受益多多。</p><p class="ql-block"> 生白灰的生产经历我也有,原国企停产后,没几年被私人承包恢复生产,要筹建白灰炉,把我从技术部调过去,后来带队去安阳水冶实习,搞了点零星图纸,回来后我正正规规画了个砌砖图,然后紧锣密鼓施工、烘炉、生产。生产后效果很好,因为燃料由高炉煤气代替了传统的动力煤,生白灰质量奇好,氧化钙达九十多,成本也降不少。那时候脑子一根筋(现在也是),图纸交上去,自己也不留底,等有同学要图纸,着急了,怎么办?向自己的脑子要,当晚也不睡了,硬是凭记忆复制了一张砌砖图。画过砌砖图的就知道,这里边有钢结构尺寸,缝隙、填料,标准砖、异形砖规格、层数,每一层每种砖的分布数,燃烧室、燃烧孔的尺寸、形状、分布等等,单位以豪米计;还有材料表,什么砖在哪一层多少块多重,什么耐材什么比例什么数量,单位公斤……都要分豪不差。</p><p class="ql-block"> 那一次,我自己也佩服自己的脑子了。</p> <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还是红红火火的国企时候,我作为分厂的领队参加总厂的“七一”党史知识竞赛,从1840年鸦片战争到党的十五大前期,浩瀚无垠的历史长河啊,我因为背题晚上睡不着觉,闭住眼还是年代、事件、人物,赶也赶不走。</p><p class="ql-block"> 竞赛结果我们拿了冠军,唯一的。</p><p class="ql-block"> 当然,脑子也有臭的时候,比如高考就是。</p><p class="ql-block"> 远了,再回到无锡说设备,我们主风机电机400多KW,在多雨的南方竟然露天工作,没有一丝遮挡,而且始终正常工作,电机厂家记不清了,只记得是无锡本地的。圆盘给料机电机变频调速器,巴掌大一块,德国进口的,还挺贵,当然效果挺好。12年再去唐山,近8000KW主风机电机(没写错,是8000KW,电机有两层楼高,一层是专门的水冷系统),这么大电机的启动用变频器已是国产的了,而且变频器厂家不要钱,只要省下电费的一部分即可。</p><p class="ql-block"> 科技的力量。</p> <p class="ql-block">  寒来暑往,春花秋实,无锡及周边许多地方留下了我的脚印。南禅寺、梅园、太湖风景区、灵山大佛,再远有宜兴、湖州、宣城(宣纸产地,李白常去的地方)、繁昌、南京、上海、苏杭州……</p><p class="ql-block"> 太湖风景区有一石桥是荣氏家族早年(民国时期)捐资建的,历经百年沧桑仍是车水马龙。修桥建学,造福乡里,泽被后世,红色资本家先祖的境界和格局确是非凡。</p><p class="ql-block"> 因为有自行车之便利,厂子的南、西、北(东是运河)都留下了我的车轮印。往南是南圩,与中圩已是连成片。南圩的民居看起来要低矮、陈旧,在这些农家小院我认识了枇杷树、桂花树、玉兰树,还有浓香扑鼻的茉莉花,异香扑鼻的栀子花。</p><p class="ql-block"> 往北是北圩村,北圩与中圩隔着石州路。北圩的工厂较多,我骑车沿着运河西边的一条路一直向北,左边是工厂、农田、工厂,右边是运河上船来船往,我想看看除了这些单调的风景之外的风景,便向北,再向北,结果路止于一户农家,屋后是茂密的竹林,不知会不会有人“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p><p class="ql-block"> 刚过石州路,北圩有一个较大的菜市场,常去那里买板鸭吃,相较于南京的盐水鸭,以及后来北京的烤鸭,还要好吃。</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大概是05年,老婆和儿子在西湖</p> <p class="ql-block">  往西是前洲镇。前洲镇在石州路北,距运河约3公里,这样距厂子就是5公里的样子。我基本隔几天就去一趟镇上,先向北到了石州路然后向西。石州路既宽敞又平整,两边有绿篱隔开的非机动车道,然后是常绿的香樟树沿路伸向远方。惬意地骑行在这样的路上,听树上小鸟叽喳,呼吸户外混合着田野泥土、稻谷、以及花木清香的空气,沐浴温暖阳光,去镇上买些日用品,还有《读者》和《环球时报》一一这是我的精神食粮。</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情景总在重复。</p> <p class="ql-block">  去前洲镇还有一条路,出厂门稍向南再向西,穿过中圩村,再穿过一个铁路桥洞,便进了前洲镇工业区。十多家工厂用宽广的马路相连,中间还有一家酒店,一个花木水榭湖泊组成的公园。工业区的尽头是一条南北向的大街,顺着此街向北不远便是市民广场了。有一年,老婆带着放了寒假的儿子来看我,我们仨走这条路去镇上。儿子骑着我的自行车,那时好像刚上初一,个子已经串起来了。他骑车载着妈妈骑出一段,然后又风风火火地回来接我,就这样载我一段载妈妈一段,开心地不亦乐乎。在那个公园我们见到了珍贵的红豆杉,便一起背诵王维的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p> <p class="ql-block">儿子在工业区公园</p> <p class="ql-block">  红豆生南国,南国好风光。这里是长三角区域,自古物华天宝,富甲天下,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也是改革开放的排头兵,时代发展的弄潮地。自己虽是一个小鱼小虾,也试图努力去追赶时代的浪潮,勇敢接受社会大变革的洗礼。</p><p class="ql-block"> (08年金融危机,厂子停产,遂返并)</p><p class="ql-block"> 很喜欢中圩村村委会大院里那几棵高大的广玉兰,绿油油的叶子组成华盖一般的树冠,洁白硕大的花朵雍容华贵,富丽大气,雨水时节花瓣被打湿落地上沉甸甸的,仍是那么白……</p><p class="ql-block"> (题图是晨曦里的中圩村一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