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三、派出所里的新鲜事</span></p><p class="ql-block"> 江淮安第一次参加派出所的清查行动,因为初来乍到,对行动的目的、任务不甚了了,所以,他唯有一切行动听指挥。</p><p class="ql-block"> 夜空很高,闪烁的星星虽小,清晰可辨,上弦月弯弯,洒落地面一片暗淡银光。</p><p class="ql-block"> 江淮安紧随何启航、卫大钟后面,生怕自己在某个拐弯处跟丢了。</p><p class="ql-block"> 他凑近卫大钟一旁,见卫大钟拿着一副锃亮的手铐不停的玩,发出“刷……”响。疑惑地问:“卫警官,仪计配枪呢?”</p><p class="ql-block"> 卫大钟则脸望了望他,奇怪的说:“枪?赖来枪。派出所一共就两条枪,所长一条六四,指导员一条五四。唛架警官,喊捱钟仔就得嚟。”</p><p class="ql-block"> “哦,好计。”江淮安应道。心里嘀咕,惠南公安那么缺枪?是不是因为一下子警察增多了,没来得及向省厅申请。他摇了摇头,想不通的事就不再想。这一疑惑,半年后的一次饭局,江淮安才明白个中原因。那次饭局是闵江指导员在他和同学合伙开的酒楼里请朋友吃饭,邀请江淮安一起参加。</p><p class="ql-block"> 新天地酒楼在惠南算不上高档,但,却是惠南最出名的酒楼之一。之所以出名,是酒楼的咸鸡,他的酒楼二十四小时营业,这也是颠覆江淮安三观的,他百思不得其解,不就是一间饭店吗,为什么二十四小时营业啊,下半夜难道有人失眠要吃饭喝酒?之后,公安局几次统一大行动都是在凌晨三、四点钟结束,派出所参加行动人员就去新天地酒楼吃宵夜,整栋酒楼一至三层,灯火辉煌,人流如鲫。参加大行动的其他派出所的人基本上来这吃,更多的是那些歌舞厅唱歌到凌晨两点的,以及打通宵麻将的,门前东水马龙。江淮安心想,照此下去,闵指导员那不得日进斗金。</p><p class="ql-block"> 进了包房,闵江指导员介绍,这位是物资局刘局长,这是物价局王局长、这是县贸易总公司的张总,这是房地产开发公司李总……饭局中气氛热烈,酒过三巡,撸袖子,脱外套,接着干。突然,江淮安愣住了,目光直愣愣望着什么局、什么总的腰子,只见他们腰间别着黑黢黢警用六四式手枪。江淮安傻眼,他们都是国安的秘探?</p><p class="ql-block"> 饭后回到所里,江淮安迫不及待,且神秘兮兮的问:“指导员,头先一齐吃饭那几个局长、总经理係唛架身份?”</p><p class="ql-block"> 闵江指导员莫名其妙,说:“其兜就係局长、经理啊,还有唛架身份。”</p><p class="ql-block"> “捱看其兜都配枪,肯定还有秘密计身份。”江淮安说。</p><p class="ql-block"> “哈哈哈,原来仪係看到其兜带有枪,就怀疑有特殊身份啊。惠南县计局长,国企计老总都配枪,係县常委会决定计。不然,捱兜公安局计普通民警做唛架冇枪?因为,枪都配发出去哩。”闵江指导员耐心的为江淮安解答了心中疑惑。</p><p class="ql-block"> 听到这,江淮安彻底服了,感叹道:“真是英明、正确、胆大的一界县领导啊。”</p> <p class="ql-block"> 江淮安紧跟卫大钟、何启航他们,走出派出所不远,就拐进了幸福里花园。</p><p class="ql-block"> 他刚刚在花园里差点迷路,所以,进入花园,他跟得更严实。何启航他们对幸福里熟悉极了,从第一期开始查,他们左拐右串,精准找到今晚要清查的每一套出租房。</p><p class="ql-block"> “咚!咚!咚!”在每一套出租房门口站定,手持铁棍的队员腾出右手,握紧成拳,对门一阵擂,粗着嗓门喊:“开门!开门!查暂住证!”</p><p class="ql-block"> 江淮安不忍的提醒说:“轻滴,吵到隔壁人家睡觉。”</p><p class="ql-block"> 一行人齐刷刷向外星来容江淮安行注目礼,弄得江淮安似一个在班上随便举手,却又回答错误的小学生,无比尴尬。</p><p class="ql-block"> 里面一陈蟋蟋蟀蟀,门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小伙,战战克克,胆怯的问:“怎么了?”</p><p class="ql-block"> “派出所的,查房!”一个同事高声道。</p><p class="ql-block"> 六、七个人鱼贯而入,江淮安最后一个跟了进屋。两房一厅的房子里九男三女十二个十多二十岁的年轻人,从客厅到房间打着地铺,三个女孩挤在一间不是九平米的小房,穿着长衫长裤,如惊弓之鸟,挤在屋角,缩成一团。</p><p class="ql-block"> 只听何启航威严地说:“把身份证、暂住证拿出来,没有暂住证的,把车票拿出来。”</p><p class="ql-block"> 这群从农村或许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少男少女,面对穿着橄榄绿的执法者,那是一个服服贴贴,一个个窸窸窣窣地从行李包掏出身份证和暂住证,恭恭敬敬的交到何启航手里,何启航一一对照。其中有两个小伙子手里拿着身份证和一张捏得皱巴巴方纸,何启航用手电仔细看看后,说:“你们的车票日期XX日到的,现在都己经11天了,没有按规定到派出所办理暂住证,你们俩跟我们去一趟派出所。”</p><p class="ql-block"> 接着去了下一套出租房,仍然是野蛮粗鲁的擂门,一套接一套,一个多小时后,就清查了三十多出租房,查到了十一个没有在规定时间内申办暂住证的男女青年。十一人被集中在楼下空地,其余几个队员二话不说,拿着麻绳将十一个人右手逐个绑定,像串蚂蚱一样绑成一串。</p><p class="ql-block"> 割草打兔子,这次清查,顺带抓了一对卖淫嫖娼的。女子很年轻很时髦很俗气很淡定,劣质的眉胶把睫毛粘成猪毛一样,猩红的唇膏抹得嘴唇似刚咬死一只鸡崽。男的是个香港老男人,60多快70了,腆着啤酒肚,腿上的牛仔裤洗得发白,看去挺利索。卫大钟一路玩的手铐,己经铐上了这对年龄悬殊的男女。</p><p class="ql-block"> 看得目瞪口呆的江淮安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其兜犯唛架法嚟?让奔可以捆绑人家。”</p><p class="ql-block"> “江哥,其兜冇办暂住证,违反哩县政府颁布计暂住人员管理规定。”何启航怕不可理喻的江淮安再追问,忙解释说。</p><p class="ql-block"> “违反规定,又不是违法,让奔可以动用刑具”江淮安据理力争说。</p><p class="ql-block"> “唉呀,江哥。解係索麻,唔係刑具,唔好简较真。”卫大钟也担心江淮安较劲,忙解释说。</p><p class="ql-block"> 江淮安转念想,自己头一回參加行动,不懂这里的执法尺度,放弃了劝阻,闷闷地尾随收队回所。</p><p class="ql-block"> 路上,那个香港老头喋喋不休:“啊sir,我奔薯係钓鸡,我只係摸下,过下手瘾计芝。”</p><p class="ql-block"> 只听卫大钟顶了一句:“我年轻过尔,其唔比我摸,比你摸,贪你计手皮粗啊。”</p><p class="ql-block"> 香港老头被顶的哑口无言,耷拉着脑袋。</p><p class="ql-block"> 江淮安悄悄问:“其喊仪阿傻?鸡拿唛架钓,也用钓鞭?”</p><p class="ql-block"> “嘻嘻,阿sir就係警察。香港人讲钓鸡就係嫖娼。”卫大钟捂着肚子告诉江淮安说。</p><p class="ql-block"> 妈的,香港佬大帅啊,风尘女子也是人啊,凭什么把人家比做鸡。江淮安心中愤愤。</p> <p class="ql-block"> 这几日,天异常的阴沉,灰濛濛,空气似乎凝固,压的人有点喘不过气来。</p><p class="ql-block"> 江淮安的思绪比这鬼天气更阴沉,因为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执法环境。</p><p class="ql-block"> 那天清查到的11个外省来惠南打工的男女,没有在规定时间内申办暂住证,他们申辩了,不知道管理规定的具体内容,请求马上补办,结果不行,每人罚款两百,再补办。这是什么逻辑?江淮安问何启航,何启航说这是所里决定的。</p><p class="ql-block"> 那一对嫖娼卖淫的男女更逗,两人罚款三万,不拘留。女的没钱,全部钱由香港老头出,不拿钱就关着。关在派出所旁边,一条小巷子搭建起来的两间简陋留置室里面,不用审批,叫收容审查。</p><p class="ql-block"> 江淮安提出异议,这样成吗?以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处以治安拘留15日,并处三千元罚款。没有人理会他,觉得江淮安死脑筋,脑回路短路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下午,闵江指导员把江淮安请到办公室。江淮安进去,见古月强所长窝在大班椅里,拿着一个夹子在拔下巴的胡子。拔一会,巴掌捋一捋光滑的长下巴,也没搭理江淮安。</p><p class="ql-block"> “江淮安,仪坐。古所有滴事同仪讲。”闵江指导员说,并示意江淮安坐下。</p><p class="ql-block"> 江淮安“哦”了一声坐下问:“所长,有唛架事仪讲。”.</p><p class="ql-block"> 古月强停止夹胡须,昂起芒果似的下巴说:“江淮安啊,捱知得仪有文化,懂法律。但係,仪唔了解派出所计具体情况,所里十几只治安员计工资、奖金赖位来?干警计出勤补助,钱赖位来?厨房开饭计钱赖位来?唔当家就唔知柴米贵。抵兜都係靠大家去寻,都严格按法律程序走,唔罚,大家都得吃西北。仪讲係唔係?”</p><p class="ql-block"> 江淮安疑惑,他问:“唛架?派出所请嚟十几只治安员?哦,其兜唔係正式干警啊?聘请治安员县财政唔拔款啊?”</p><p class="ql-block"> “仪就想啰,财政拔款。聘请治安员係派出所自抱荷包计。”闵江指导员笑着说。</p><p class="ql-block"> “简样,捱抵做唛架爱请简多治安员?”江淮安还是搞不明白地问。</p><p class="ql-block"> “辖区三、四万人,就靠捱兜七、八只干警,管得过来咪。仪先熟悉下情况,以后晤好当着别人计面乱讲话。”古月强说。</p><p class="ql-block"> 江淮安忙表态说:“古所、闵指,捱知得嚟,凡事以所为重。冇其他事,捱就去做事嚟。”</p><p class="ql-block"> 一个多月后,派出所又来新人了,40多岁的中年男子,舍家弃子,只身一人,也是奔80年代看深圳,90年代看惠州来的。</p><p class="ql-block"> 老彭,江淮安叫他彭叔,五楼剩下的宿舍就归了老彭。</p><p class="ql-block"> 老彭转业军人,保留了军人的正直豪爽,搬进的第一天晚上,江淮安请彭叔和方标到幸福里花园里面的大排档喝酒,自掏腰包,只能喝“仙泉”。妈的,老彭真能喝。</p><p class="ql-block"> “来,江淮安、方标,第一杯,捱兜干。”老彭豪气冲天,说完,仰起脖子,一口闷,三两一杯的“仙泉”像凉白开。</p><p class="ql-block"> 江淮安不甘示弱,端起杯子,仰脖“墩”的一声,也见底了。</p><p class="ql-block"> “彭叔、江哥,捱酒量细,干唔得,意思一下。”方标愁眉苦脸盯着“仙泉”说。</p><p class="ql-block"> “38度,捞吃水灯,干,干得其。”老彭催促方标说。</p><p class="ql-block"> “酒量係练出来计,阿标,仪饮半杯。”江淮安知道方标一口干不了三两,就劝他说。</p><p class="ql-block"> 这一晚,江淮安和老彭一人喝了5杯“仙泉”,方标被劝得也喝了杯下肚。</p><p class="ql-block"> 半年后,江淮安在牌坊派出所干得风生水起。</p><p class="ql-block"> 让江淮安最羡慕的是古月强,这所长当的像神仙,他上班只做三件事,一是开会,隔天是会。二是夹胡须,夹不绝的胡子。三是喝酒,上午坐大班里边夹胡须边拿“大哥大”联系酒友,中午去哪间饭店喝。古月强他们一帮酒友,只喝两种酒,一是人头马,他们管这酒叫恰,至于为什么叫恰,江淮安一直没弄明白,是不是喝的恰恰好。二是高瓶蓝带,他们管这酒叫长颈,这好理解。不好理解的是,每天喝,而且一喝最少两至三瓶,仅酒钱就得一千多,哪来的钱?</p><p class="ql-block"> 后来,江淮安总算明白了,派出所成立,四出找企业老板赞助,搞回来一百多万,五年时间,被喝完了,够派出所建两栋办公楼。</p><p class="ql-block"> 五年,派出所仍赖在村委会的三室一厅里办公。</p><p class="ql-block">(注:本故事纯属虚构,欢迎对号入座)</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 <p class="ql-block">【作者:江小傻】岭南客家人。闲暇之余笔耕夫,因爱而耕。耕出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肆意妄为写春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