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文字/原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图片/网络</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为了生计，我由农民变成了农民工，把那几亩薄田交给了在家照看老人孩子的妻子，任她打理，反正是收成无论好坏，都无足轻重，可有可无。故而我每年奔走在工地与家之间，我只好如此，且只能如此。当然，每年过大年是非回家不可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已经过了小年，长途汽车里与往年一样，只有一种感觉一一挤！到家乡县城换车时，这种感觉愈加强烈。我被挤得紧沾在车窗下面，只好朝车窗外张望。天正阴沉着脸，空中纷纷扬扬、准备飘落到地上的雪花，被狂风吹得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地在空中不断旋转飞舞，难以落下，不知要飘到何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看到县城的天，我不由得又想起今年回家要做的一件重要事：正月里去参加同窗好友任强为他儿子操办的婚礼。几年了，任强每次与我通电话，最后都要提到这事，每次邀请一番，许愿似地不断重申，他儿子结婚时，务必要我参加，以尽他的一番心意。我深知这并不是因我的人缘好，会结交，抑或是我很有钱，或者有势，这些我都没一丁点。在无数的同学中，只有和此同学还未失去联系，是有个中原委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其一，在中学读书那时，我与任强关系甚笃，相互走动，我曾多次去他家里玩耍过。其二，十年前，任强曾心血来潮，做过几次生意，很不幸的是，最后都血本无归，欠了许多债。为此，他的妻子闹到将要离婚的程度。一次无意间碰到任强，他几乎是哭着给我述说了他的不幸。我自认为自己很硬的心肠，不知为什么，立刻就软了，不由自主地就借给了他一点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之后不久，他很兴奋地告诉我说，他当上了他们光明村的村主任。接下来的几年，他不断地给我报喜讯说，他的债他还清了，他买了车，他在县城买了楼房，他儿媳要了十二万元彩礼，他给清了，等等。总之是，从此财源广进，日子蒸蒸日上，好事连连。前不久，他告诉我，正月里他要给儿子举行婚礼，所选的酒店是县城最好的，请了县城最好的婚庆公司，准备用农村人用的最好的烟酒，等等。总之，用他的话说，就是要办得阔气，体面，排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其实，我早就受宠若惊，就因为以前那点滴水之惠，来邀我，我实有点忐忑，是否受之有愧？怎奈盛情难却，届时只好硬着头皮去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时，汽车司机突然大声喝道：“车内谁在抽旱烟？不准抽旱烟，呛得别人受不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一怔，连忙左顾右盼地看时，我旁边坐着一位老者，正把抽了两口的旱烟卷仍到脚下，用力猛踩。等到老者抬起脸时，我吃了一惊，这老者依稀在哪里见过，可又一时记不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人家是哪个村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光明村的，你是哪个村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哦，我在永明村。光明村我小时候来过，村主任任强，我们是同学！”我很愚笨地说出了这句话，接着立刻感到后悔，甚至羞惭而自鄙，似乎有点自我炫耀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者脸上掠过一丝惊讶而悲凉的阴影，接着压低声音说：“哦！你认得我吗？任强是我儿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啊！？你是仼老伯！我好像见过你老人家，没记起，老伯不要见怪啊！”我很愕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没事儿，没见二三十年了吧，咋能认得呢！看样子是回家过年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是，是！你老人家这是从哪里来？也回家去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从W市来，过年了，给老先人和老伴的坟上送些纸钱，明早就要回W市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啊？！回来不过年？你家在那边吗？你不就任强这一个儿子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是，不过年了，我哪儿都没家。就这一个儿子，我和他不在一搭过活已快十年了。老了，种不动地了，没办法生活，我就去W市收破烂糊口混日子，已经快十年了，回来也没处落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正月里，你孙子结婚，你不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是吗？我不知道，人家不认我的早了，我们没说过话已经好多年了！”任老伯眼里泪水在打转，他赶紧低下了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张了一下口，再不敢继续谈下去了，只好扭头看车窗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时，汽车已驶出县城，在沟壑纵横的盘山公路上呻吟着往上爬。空中盘旋飞舞的雪花，在呼号的狂风中挣扎，似乎还漫无目的地乱飘，无法落到地上。</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