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祥散文集之五刨麻茬

陈志翔

陈志祥散文集之五刨麻茬有一段时间，姥姥实在给我交不起书杂费了，便挨家挨户去借。可村里人谁也不愿借给，原因是我家借了人家的钱，就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没回。无奈，姥姥便一个人跑到姥爷坟上哭泣。姥爷的土坟，就是姥姥受委屈时发泄的地方。好几回，我看见姥姥在极度悲伤时，都要悄悄跑到姥爷坟前大哭一场。那哭声，撕心裂肺，催人泪下，感天动地。那天，我猜姥姥又去姥爷坟上了，便一口气跑到姥爷坟前，看见姥姥半跪到地上，正在嚎啕大哭。我噗通一声跪到姥姥面前，抹着泪说，姥姥，你别哭了，我不上学了……姥姥一把将我拉近怀里，嗔怪道:不上学，长大咋能有出息？说罢，她擦干自己的眼泪，又抹去我眼里的泪花，把我的小手放在她那长满老茧的大手里。忽然，她发现我手里握着麻绳头。麻绳头是我捡来的，卖给代销点里，一毛多钱一斤呢！此刻，姥姥眼前一亮，好像发现了奇迹。她忽地拉起我的手，很坚定地说，走，孩子，回家。原来，我家东面有一块生产队的麻地——种麻的土地。麻刚刚收过，剩下的麻茬还没有人刨。麻茬上包裹着一层麻，刨出来埋坑里一沤，把麻皮剥下来，晒干后就能到代销点里卖钱。到家后，姥姥领着我来到麻地。她用抓钩刨，我在后面捡。豆粒大的汗珠从姥姥额头上滚下来，噗哒噗哒摔碎到地上，地上的坷垃变成了泥巴。我心疼地说，姥姥，你歇一会吧！姥姥说，人，没有累死的，只有气死的。接着，姥姥还是一个劲儿地刨。她的背驼了，手脚也没有年轻时灵便。可浑身上下有一股使不完的劲儿，怎么也歇不下来。忽然，姥姥“哎哟”一声坐到地上。我一看，一根尖利的麻茬刺破了姥姥鞋底，扎着了脚心，鲜血顺着脚掌往下流。我赶紧上前为姥姥包扎。姥姥说，快，回家抓一把锅沿沫子。我不知道抓锅沿沫子干啥，只管回家抓了一把，见到姥姥后，姥姥接过来悟到伤口上。后来，我才明白，铁锅底下的沫子经过高温消毒，不但没有细菌，还起到消炎杀菌的作用，那是老辈子传下来的秘方。接下来，姥姥继续一瘸一拐地刨。我又劝姥姥说，你的脚被扎伤了，咱回家吧！姥姥乐观地笑道：孩儿，你不知道，我这一抓钩能刨几分钱哩！我和姥姥起早摸黑，一连刨了好几天，从麻茬上剥下十几斤鲜麻。这一年，用刨麻茬的钱交上了我的书杂费。姥姥高兴得不得了，鼓励我说，明年咱还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