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果禅寺游记

林浊扬

　　早在二十多年前，笔者就曾从一位平日里吃斋念经、虔诚信佛的朋友口中听说过明果寺，约略的印象是建寺于则天女皇之时，供奉有得道高僧的肉身佛像。听罢介绍，当时就心向往之，计划乘便专程造访，却不料直到虚度了漫长的光阴后，我才得已在五年前的一个秋天成行。前往的缘由也挺偶然的，本来那天的行程是陪伴几位朋友去走峡川镇的东坪古道，下午准备返回衢城时发觉时间还略有富余，便心血来潮、欣然决定随带朋友们前往明果寺一探。从通往东坪古道的206乡道出来，在连接305省道的叉路口，信手打开高德地图搜索，才发现它竟然藏身在铜山源水库深处，离出发地还有20多公里车程，便按图索骥沿着高德导航的指引前进。沿305省道驱车，过峡川，经杜泽镇转入227乡道，不一会便来到巍峨壮观的铜山源水库大坝脚下，沿着盘山公路继续信马由缰，微雨之中曲曲折折绕着铜山源水库北岸西行，只觉得水面越来越矮、山道越来越高，宽阔浩大的水面一忽儿豁然开朗，一忽儿不见踪影。山道狭窄，所幸路上车辆不多，没有发生令人头痛的交汇难题。过了通往庙前乡支路的分岔口，导航系统失去了目的地方向，竟然结束了路线指引。停车询问对面出山来的一辆小车主人，才知道明果寺仍在前头。沿盘山公路西行，溪流愈狭，溪水愈清，不多时就来到了一处较为宽阔的盆地，路边有标牌告诉我们已经到了明果村。明果村是一个户数不多的小村庄，村子中间有一条小溪（不知是否就是姜孟溪）自西向东径流而过。小溪的北岸、背山面水处集中了多数的农民住房，全部是二三层高、整齐干净、颜色簇新的小洋房。溪流南岸就是明果寺的所在，在沿溪一长溜青石板围栏的背后，一路之隔是一排青色琉璃瓦盖檐、黄色打底的高大围墙。围墙之内矗立着两列多栋二三层高、青色琉璃瓦铺盖、四角飞翘的庙宇，外墙一律为新黄明目的颜色。虽然是一座古寺，但给人的印象好像整座寺庙是近几年才修葺一新的。车过横贯小溪之上的水泥桥梁向南靠边停驻下来，发现寺庙山门朝东而建，南北宽约十五米许，高约不过四五米，是一座黄色琉璃瓦披顶、左右翘角飞檐的单檐歇山顶建筑，与其它殿宇的青色屋顶形成鲜明的对比。左右飞檐的脊梁上，分别排布着马、狮、虎、狼、犬5种动物形象，最外侧靠近翘角的马背上似乎驮着一位正襟危坐的佛陀。在略显低矮沉重的门楼之下，两爿四扇暗红色木门之上悬挂着一块题有“明果禅寺”四字的黑底馏金铭文匾额。大门左右两边的方形黄墙中心对称镶嵌着一对圆形法轮木雕。门前左右青石围栏之间砌有八级低矮的青石台阶，两旁各栽种着一株高已及檐的桂树。在寺名牌匾之下大门两侧柱子上，题写着一副由日月叠字构成的对联：“日昍晶𣊭满天地，月朋 （上月下朋）朤定乾坤”，意思是太阳和明月光耀天地，寓意寺庙乃人间光明之地。而在山门东侧的飞檐便门正上方书写着“众妙之门”的横幅，两侧黄色门柱上也题写着一副对联：“进寺院拜菩萨以圣贤为榜样，回家中敬父母示儿孙以孝行”，教化之意盎然，让人肃然起敬。这是初次造访明果禅寺给我留下的大致印象。后来，本人又先后几次携友到访明果禅寺，多次想起为这座古老的寺院写点什么都由于走马观花不明就里而未能完成心愿，直到最近通过研读多篇涉及明果寺的网文才对它有了更多的了解和感受，终于勉力在手机屏幕上指写成文。

　　明果禅寺座落在铜山源北项王山下的衢江区杜泽镇明果村，四面群山环抱，山清水秀，葱郁叠翠，风光明丽。康熙《西安县志》有载：“在县七十里，山势灵秀，溪水回环。前有钵盂山，极似钵形。”据嘉庆《西安县志》记载:“顺治六年，僧形山来衢结庵于此；康熙五十年，僧书赞建大殿；雍正二年，僧永念建地藏殿及回龙庵；乾隆二十八年，僧慧缘重建大殿、观音阁；四十四年，僧道德重整观音阁、建山门，寺复振。此寺香火极盛，与九华同。”由此可见，清代明果禅寺之香火盛况。现今明果禅寺为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重修，占地约为4000平方米，山门森然，殿宇雄伟，气势非凡，主体建筑由山门（即天王殿）、大雄宝殿、传法堂（肉身殿）、观音殿（藏经阁）等殿堂组成。在中轴线一溜殿堂的东侧，建有三幢一字南北走向的辅助建筑，由南至北第一幢一层矮房辟有法物流通处和护法殿，第二幢二层楼房一楼辟有阅览室、尊客寮、五观堂，第三幢二层楼房一楼辟为客堂，虽巧立名目，但想来多为供僧侣居住及香客用斋和经留所用。寺庙最高处为东北面的藏经阁也即大自在观音殿，座落在十多米高突兀而起的矮山之上，下段台阶共三十三级，上段台阶分左右两侧斜绕而上。站在藏经阁所在平台上，可纵览寺院建筑分布全貌，并可远眺三面巍峨群山。

　　明果禅寺，之所以名播三衢禅林，主要是出于以下三个掌故。

一是由武则天亲赐书额。据《衢县志》，明果禅寺始建于唐光宅元年（684），原名兴善寺，正值初唐武则天临朝当政时期。清康熙《西安县志》记载：“寺场最右，唐女主则天亲书额，有白居易《传法堂记》。寺为唐大彻禅师道场。有师漆布真身，又有元和证真塔杨光弼记。今寺废，惟一钟尚存”。《舆地纪胜第十二册舆地碑记目·衢州碑记》也有记载：“唐武则天书明果寺。在西安县北玉泉乡，明果禅寺额。”一代女皇武则天为什么要为远离长安都城一千公里之外的偏僻寺院题写书额呢？据传说，明果禅寺周边有座山叫“草鞋岭”，当时有这草鞋岭上的草鞋仙，治好了武则天的恶疾，于是女皇亲题“明果禅寺”示恩。岁月悠悠，则天女皇题写的寺名匾额早已付之尘土无复得见，现悬挂“明果禅寺”四字金匾，据说乃当代高僧云门宗祖庭方丈明向题写。

　　二是供奉有唐代高僧大彻禅师的肉身佛像。据白居易《传法堂碑》记载：“有问师之名迹，曰号惟宽，姓祝，衢州信安人”，“祖曰安，父曰皎生，十三岁出家，二十四岁具戒，僧腊三十九报，年六十三终兴善寺，葬灞陵西源。诏谥大彻禅师。”在现今明果禅寺传法堂门前西侧的一堵黄墙上，嵌有《传法堂碑》及介绍大彻禅师生平事迹的多块黄色木漆字板。从木漆字板提供的文字材料看，大彻禅师曾游历讲学于浙江、江西、福建、湖南、河南等多处名寺，直至唐元和四年（公元809年）被宪宗皇帝邀往京城讲法，堪称当时一代名僧。《相传由武则天赐额明果古刹千年守望》一文记述了一则保护大彻禅师漆布真身佛像的往事：1949年底，庙前乡姜孟村朱荣良将殿内大彻禅师肉身佛背到比较隐蔽的水口庙。次年他又将肉身佛请到家中，一直藏了40余年。至1994年10月，肉身佛被请回到寺中。另有他人著文称，该村民所藏的只是文革期间寺庙被毁时村民从原肉身佛身上抢下的一段尚未烧毁的胳膊，后来裹入新修的佛像之中。其中实情，难以考证。据传，历史上衢州原本有两尊肉身佛，另一尊是衢州城内天宁禅寺供奉的南宋高僧定光禅师（即俗称的“猪头和尚”）漆布真身，但后者已在晚清咸丰年间被毁。1999年，明果禅寺正式开放，逐渐开始重建庙宇大殿，重塑佛像并开光。2000年秋，缅甸佛教界赠明果禅寺玉质释迦牟尼佛一尊，重达2.6吨，现似供奉在大雄宝殿内。至此，明果禅寺重复兴盛起来。

　　三是与大唐诗人白居易有过密切关联。据相关史料记载，白居易祖籍山西太原，其父白季庚于贞元四年（公元788年）任衢州别驾(相当于刺史助理)，时年17岁的白居易跟随父亲旅居衢州，在三衢之地度过了三年青春时光。在衢三年，白居易游历衢州山水、结交衢州士绅、熟谙三衢风土人情，写下了《赋得古原草送别》、《江郎山》、《岁暮枉衢州张使君书并诗因以长句报之》、《轻肥》等诗文。白居易还曾多次造访明果禅寺，与寺僧大彻禅师过往甚密，行以师礼，勤以问道，结下深厚的友谊。宋代被誉为铁面御史的衢人赵抃还曾为这段佳话留下诗篇：“禅师大种智，神护靡惮劳。投身千仞台，不使损一毫。乐天询法要，辩答奔云涛。至今灵骨在，白浪滔天高。”大彻禅师圆寂后，白居易为其撰《传法堂碑》，保存了衢州一代高僧的生平史料和佛学思想。现今立在传法堂前的《传法堂碑》不知何时何人所刻，碑刻铭文清晰可见，从字迹上看不似古碑遗存，但碑文内容确为白居易所撰。无论碑刻真伪，这一块青石刻碑都能让游人香客们追思起这一段一千二百多年前的久远故事。

作为一座千年古寺，明果禅寺以其独特的因袭传承吸引着历代文人墨客前往观赏研论并留下了诸多诗文。据悉，今人刘国庆和本寺主持定照禅师已编纂出版《衢州明果禅寺志》，作为衢州佛教界首部寺庙志书，想来应当盘征博引、汇为大观，可惜本人至今未能有缘拜读。明果禅寺因梵音历久、名人缘赋而声名远播，对于热衷佛教寺院文化的人们而言具有独特的冲击力和吸引力。笔者肤浅游历过后，却心存几点疑惑：其一，大彻禅师自小在明果寺出家修行，后一直辗转游历在外，直到唐元和十二年二月，在长安兴善寺升堂说法后圆寂，弟子们把他安葬在了灞陵西原（今陕西西安市东北）。为何其肉身佛像后来又回到衢州明果寺？其二，白居易与大彻禅师的交往和四次问道，疑在当时的京城长安而非衢州的明果寺，在衢三年白居易是否实地到访过明果寺？其三，武则天书额“明果禅寺”一说缘由较为牵强，虽载入方志，其真伪也值得推敲。因本人学业疏懒，无心无力于考据功夫，上述存疑尚待有识之士进一步研究考证。

深山藏古寺，梵堂颂经声。明果禅寺建寺悠久，历史上屡毁屡建，至今仍能新姿焕发，实为不易。特别是大彻禅师肉身佛像能从唐代保存至今，更属难能可贵的奇迹。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社会的加快发展和国家开放开明宗教政策的深入实施，加上公路交通更趋便利，明果禅寺的建筑日趋雄伟，游人信众纷至沓来，已成为衢北一处远近闻名的宗教文化景观。在新农村建设的带动下，明果村在寺庙东面配套建设了规模较大的绿化公园。眼光独到的商人，也在寺庙周边建设经营起多家民宿。相信不远的将来，明果禅寺的人气香火会日趋兴旺，重现历史上三衢佛教名刹的庄严气象。

2024-3-7

注：本文部分史料和传说参考或摘录了今人以下文章的相关内容，特此列明并表谢意。

1.《明果寺》（载自百度百科）

2.《相传由武则天赐额明果古刹千年守望》（载自《搜狐网》，作者署名杨帆）

3.《明果寺的荷池分外绿一衢州明果寺遊记》（载自美篇，作者署名常乐）

4.《明果寺》（载自新浪博客，作者署名杜百陌）

5.《这里是杜泽》（载自衢江发布，作者杜一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