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灣街，好怪的街名！你懂嗎？王聖寶

王圣宝

春 遊 荻 港

久聞江左古名鎮，

老恨無暇睹美容。

勝日春回妻伴騁，

財灣往日果然隆。

連日霪雨霏霏，陰冷瑟瑟，春寒料峭，一日放晴，陽光熠熠，和暖洋洋，吹面不寒楊柳風。心情為之大好，神清而氣爽，不想讓春天一晃而過，剛跑回來又跑回去了。得及時抓住春天，擁抱春天，相伴春天，不至於春回去了，才發一通“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的空泛感嘆。

上世紀五十年代，兒時在江北鄉下，常聼大人們説到荻港。皆言解放軍百萬雄師過長江的第一船，就是從江北無為縣向江南荻港鎮，冒著槍林彈雨，破浪斬蛟，奮勇前進，搶灘上岸，終於登上長江第一磯——板子磯。又聽説荻港是古代江南的大鎮，比肩皖南第一鎮蕪湖，在伯仲之間。“荻港兩倍於城邑，商船幾與蕪湖埒”（《太平府志》），古來一直被目為長江中下遊重鎮，嘯傲江湖。

有據在前，似乎不是喜好吹牛的中國人，又來無風興浪、小雨吹成大雨的劣性氾濫。不是泡泡子，更不是閉著眼睛的瞎吹。而且，遠在兩千多年前，荻港古鎮就是縣政府的駐地了。西漢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漢武帝建春谷縣，縣治所在地便設在荻港镇。而蕪湖設縣也是漢武帝手上的事。所以，荻港鎮同蕪湖市當年為同牓兄弟，平分秋色，並沒有開國際玩笑的自矜自伐。所以，才留下了周瑜、李白、杨萬里、許有千、王佑、解縉、崔涓請名家的足跡。所以，荻港鎮周邊才出現星羅棋佈的人文景點。

因此，常想去睹荻港芳顔而一直未能如願。憾！

數日間冷暖相咬相親，陰雨相連相紛，似乎堅定不移拖住晩冬不放行。今天突然旭日東昇，陽光和煦，綻開了春天的笑容。便想出城看野外，撲向明媚春光裏。於是邀老伴駕車馳騁，目標是心儀已久的荻港鎮。

　　

未遵古訓“讀萬卷書走萬裏路”，故而見少識小，從而少見多怪。此次荻港之行，見一古一今之兩件未曾見過的物事名稱，差一點兒呼叫出聲而尷尬，卻也引起了自譴自責，自怨自艾。

想觀覧古街舊巷，發幽古之情思。這是學歴史人的一個毛病。導航引領我們到了渡江路的盡頭。下車詢問古街在哪裏，從哪個巷口進去。猛然一回首，竟發現“荻港鎮新時代文明實踐所”門牌，白底紅字，十分醒目。

愣了半天，竭力捜蒐腦海裏的記憶。翻箱倒櫃，從來沒聼過更沒見過掛這個名字牌牌的單位。所嘛，即處所，應該是一個單位吧。

“天下那麽大，你沒聼到沒見到的事情多著喃！”是呀，我承認，躲進小樓成一統，又兩耳懶聞窗外事，人世又是一天等於二十年的發展變化，再加上新鮮事物層出不窮，豈能樣樣有所見時時有所知？話雖這麽説，可是，“文明實踐”，又該怎麽實踐呢？而且，文明是文化發展過程的程度狀態，社會不同階段的文化高下的不同程度狀態，體現了文明的先進落後的狀況。這樣的文明，用什麽方法去實踐而體現呢？我一時懵了，恨只恨見少識小、才疏學淺。幸好，身邊無他人，又沒顯現大驚小怪的樣子，才沒閙出笑話。

　　

總算找到了老街。

老街狹窄，破舊而衰敗。老伴走馬觀花往前行，而我則東張西望欲捕捉凋零背後的信息。

忽見“財灣街”三個字的門牌，不禁愕然！見過財寶、財神、財運、財産、財團、財閥、財經、財貿等等與財關聯的詞組，獨不見“財灣”一詞，而且以其命為街名！中國人起名或命名，多講求吉祥吉意，寄托、憧憬和兆示未來的好運，美好。怎麼可用“灣”來命街名呢？

稍一思索，須臾之間，拍案叫絕。“灣”字用得妙，是喝過幾年墨水的秀才，方能起出“財灣街”的街名來！同蕪湖中央城的“財富街”街名相比，天壤懸殊。一雅一俗，一深一淺，一文一粗，一隱喻一直白，相形見絀，高下立現。

灣者，既是名詞，亦是動詞。作為名詞，指一處蓄水之地，如一灣湖水，一灣河池等。若視作動詞，則有水流進流出之意，如灣進灣出，財源灣進，灣來財富等。尤其，作為動詞，灣進了財富。而作為名詞之灣是蓄積的意味，如湖水愈積愈深，至於“桃花潭水深千尺”，豈不美哉！只灣進財富而蓄積不去。多麽深的暗喻學問啦！

　　

妻詢當地居民：危房怎麼不脩繕呢？脩好能住人的。

居民：除了老頭老奶，誰還願住破屋？

　　曲幽通徑一人巷。顕見當年財灣街的地面，寸土寸金。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以後脩繕的臨街商住樓，也已人去樓空。

　　

財灣街盡頭，天衣無縫銜接的是中心街。不知何故另起一名，難道這裏是荻港古鎮的中心地段，亦或嫌財灣街太長了而另行更名？詢之居民，也不得而知，説不出所以然來。

　　

一家專賣傳統木噐的商店，夫人欲替我買一柄木拐仗。可是，久等店無人應。看來，民風尚純，無人看店不怕偷。

　　

老街，傳統農耕文化的孑遺，己失去了價值。所以破敗如斯，當地政府也熟視無睹。脩不脩繕，無所謂啦。

　　

走過財灣街和中心街，油然聨想到：不亞江東第一街——蕪湖“十里長街”。曾經也是褐磚黛瓦青石板街，棧店鋪肆鱗次櫛比，百貨千品，琳瑯滿目；巨賈雲集，萬商薈萃，南來北往，熙熙攘攘，財源滾滾，灣來莫去，成就了荻港古鎮的人間煙火鼎盛，千年繁華傲江天。

　　

導航也搗蛋。

返程時，想順道去新淮村。雖然過去了33年，依然對那個村子一往情深。

1991年初，作為蕪湖市委宣講團繁昌縣分團一員，被派到新淮鄉任工作組長。100天相處，竟產生互相信任的融洽之情，離鄉後還時念。

那兒的變化不可謂不大。傍村而過的高速、省道、縣道交織，連導航都導錯了村，導進了衝山村而非新淮村。進村一望，再前後一轉，絲毫沒有昔日的印象。一問，方知是衝山村。原來，導航只能導至行政村，而不識自然村。自然村之於導航，猶如白茫茫一片大白地，刺瞎了眼睛看不見。顯見：其一，導航並非萬能；其二，行政村與自然村混淆不清，太亂！

終於找到了。那白牆黑瓦的房屋，曾經是新淮鄉最典雅最清潔之所，工作組住在二樓東廂一小間。面對漳河和門前的湖泊。江南農村風光盡收眼底，總給人心曠神怡的舒暢。

戀戀不捨，驅車回城。一路回味著“文明實踐所”、“財灣街”和導航不達新淮村…

　　

新淮村的一灣湖泊，與漳相通連。

傍晚的湖景是那樣的溫柔，又是那樣的安逸。（20240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