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家乡是故乡

一抹微蓝

家乡，是湖北某城的一个小村庄；这里，是东海上的一个小小岛城。

家乡，是童年和少年时生活的地方；这里，是以后将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题记

(1）妈妈抱怨我和她不亲近。有事的时候才打电话回家，平时从来没有。

都是感情疏离的人，不习愤感情的表达，撒娇，拥抱，在我和父母之间不会出现。

父亲在世时与我的最后一次交谈，也是在担忧：像你这么不乖巧的人，将来怎么混？

我笑笑，不说话。

打电话给妈妈，告知过几日回家，会住几天，让妈妈整理好房间。

她起先高兴，听到最后一句，失望。

忽然觉得自己的残忍。

就像妈妈说的，有事才打电话回家，平时呢？

(2）到村口是上午，一路上不见几个人。村庄已不是原来的模样，大部分人家迁居到外地，壮年男女都外出打工，整个村庄空落冷清，小路旁野草齐膝高。

曾经住过10多年的旧日房间，墙壁已斑驳。所有物品散发出灰尘的气息。压在抽屉里的旧照片受潮，一片模糊，辩不出原来模样。已经是秋天了，房里待久了就会有阴冷感。丝丝缕缕，沁入骨头。在外生活的时间太长，回家反而不适应了。小时候那个渴望远走高飞的女孩，一次次离家千里，颠沛流离。终于决定停留，却是在离家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小海岛上。果真远走高飞。

醒来，天还是微明。5点35分。房间里来来回回走动的声音，是妈妈，还有他___妈妈再嫁的人。称呼他什么呢？不愿面对。他们在准备早饭。乡下因为劳动，早上一定是要吃米饭的。在厨房和房间之前来回穿梭。厨房里松枝燃烧发出的劈啪脆裂声音。他在天井旁打水的声音，倒进水缸的声音，鸡鸭发出的声音，碗盘的声音，切菜的声音，忙碌而迅疾的脚步声……种种声响，惊动一个寻常清晨。躺在微亮的凌晨蓝光里，身上盖着自家弹的有些重量的棉花被子，耳边交织着这些热闹的声音。想着从此会失去这样的时刻，内心惆怅。

再也睡不着，起床。

我很少吃早餐，顶多一盒牛奶就打发了。跟妈妈说不吃早饭。她说，不吃咋行。没有停下切菜的手。

餐桌上，辣椒炒鸡蛋，红烧豆腐、青菜，土豆焖鸡，莲藕排骨汤……妈妈不是会做菜的人，炒出来的菜不好看也不好吃，但这并不妨碍她为我张罗这一大桌子的菜。她对女儿的爱，就在这一桌子菜里面，食物就是她最好的表达方式。

(3）村庄的清晨，空气清新，透着寒意。

村外的山，田野，坦然自若，与人世的动荡变更没有关联。

在这里度过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之后远离千里，在不同的省份和城市之前流离漂泊。终于决定停留，却是在遥远的东海上的一个小小岛城。再回不知何时。

和妈妈一起去父亲的墓地。她说，这么长时间了，那里长满杂草，不好认，怕你找不到。

到了那块地，果然杂草从生，一片荒凉。父亲的坟，就是一个凸起的小小土堆，上面长满了齐膝高的杂草。父亲该是会埋怨我的吧。

我跪下去，拔掉坟前的杂草，把带过来的东西一一摆在坟头。点上香。始终沉默。

潘说，你不对爸爸说点什么。

爸爸知道的，不用说。

什么都没有说。

坟前妈妈的脸，平静，看不出表情。

(4）走的时候，妈妈执意送我。一路絮絮叨叨。

出了村口，从妈妈手中接过行李。妈，回去吧，不用送了。

走出一段，回头，看到她还站在那里，拿衣襟拭眼泪。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

第一次，抱住她。我说，妈妈别哭。别哭，妈妈。她哭得更历害。

这是她第一次送我。她的女儿从此将要远离，去到遥远的岛城，在那里生活。从此路途遥远，不能想见就见。她是这样的不舍得。

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能拥有的恋恋不舍，不求回报，只有两个人是真的，父亲和她。

父亲已离开。母亲，正在逐渐老去。而我，从此要远离。

我抱着她。我说，别哭，妈妈。可我自己也哭了。

我们都这样难过，这样恋恋不舍。可依旧要别离。

于是我转身，再一次离开。

再一次离开，从此家乡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