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边疆·北上雪国（3）雪山对峙显真章

小潘纪行

发源于青藏高原的金沙江奔腾蜿蜒，在雪山的夹击下一路咆哮向南，眼看即将脱离了雪山的“掌控”，水流变缓，不甘平凡的金沙江在石鼓镇突然向北，再次投入雪山的怀抱，渴望续写激昂的史诗。

北上的金沙江遇到了玉龙雪山与哈巴雪山，只见两山对峙，河道突窄，落差加大，河流下切强烈，河床也由平整的泥沙变为崎岖的岩石，金沙江再一次激昂起来。徐霞客在《滇游日记》中说：“其（玉龙雪山）北度脊处，即金沙江逼雪山之麓而东者。”一个“逼”字，体现了虎跳峡地区的凶险。

话说当年徐霞客为了考察长江源，不畏艰险，沿着昆明——武定——元谋——姚安——大理——鹤庆“滇游”，一直来到丽江，受到土司木增盛情款待。木增受中原文化影响颇深，作有《云薖淡墨》《山中逸趣》等，邀请徐霞客于解脱林校文作序。

徐霞客帮木增办事，木增也要表示一下。木增先是三番五次馈赠钱物与徐霞客，出手绰阔，让大把事送黑香与十两银子，宴席间又送两只银杯、一匹绿绉纱，接着上了80道菜：“大肴八十品，罗列甚遥，不能辨其孰为异味也”。徐霞客作序校文期间，木增又“所馈酒果，有白葡萄、龙眼、荔枝诸贵品，酥饼……中缠松子肉为片……发糖……”然后“有生鸡大如鹅，通体皆油，色黄而体圆，盖肥之极也”。

在此期间，徐霞客曾经提出要北上跨越金沙江，且求往忠甸（今香格里拉市），观所铸三丈六铜像。但是“既午，木公去，以书答余，言忠甸皆古宗（明代以来，对云南地区藏族的称呼），路多盗，不可行。”徐霞客最终没能踏上香格里拉的地界。后来，徐霞客在《滇游日记》中推测说：“盖大把事从中沮之，恐觇其境也。”意思是说，大概是大把事从中阻止，害怕徐霞客窥看木增所辖的地界。

如今，跨江大桥连通金沙江两岸，人们可以很轻易地来到金沙江对岸的香格里拉，一睹徐霞客不曾见过的风景。

跨江大桥之一——香丽高速虎跳峡金沙江特大桥。

从背后看玉龙雪山，则13座山峰更为明显。刚到香格里拉的地界，只见金沙江水流平缓，水波不兴，风平浪静，完全没有虎跳峡的影子。

玉龙雪山13峰（部分）、香丽高速跨江大桥、丽香铁路跨江大桥，于香格里拉地界拍摄。

当汽车驶入哈巴雪山的山麓，情况则大有不同：只见海拔5596米的玉龙雪山突然向海拔5396米的哈巴雪山一侧靠拢，完全有将汽车吞没之势。还没有正式进入虎跳峡，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人感叹。

海拔5596米的玉龙雪山。

只见海拔5596米的玉龙雪山突然向海拔5396米的哈巴雪山一侧靠拢。

汽车沿着落差3000余米的峡谷曲折前行，约莫行驶了十来分钟，虎跳峡到了。此时玉龙雪山已经近在咫尺，悬崖峭壁，陡崖高耸，壁立千仞，奇峰罗列，与哈巴雪山形成了“两山对峙”的局面，只留给金沙江不到30米的空间。

只留给金沙江不到30米的空间。

悬崖峭壁，陡崖高耸，壁立千仞，奇峰罗列。

郦道元在《三峡》中说：“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也就是说，三峡两侧山太高了，如果不是正午或半夜，是看不见太阳和月亮的。如果郦道元来到虎跳峡，他又会作何感叹？

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1）。

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2）。

即使是枯水期，金沙江的江水拍岸声在半山腰的停车场仍然清晰可辨，为幽深的峡谷平添了许多激昂的音符。虎跳峡景区已经修建电梯直达谷底，大大方便了想要一睹虎跳峡真容的游客。下到谷底，两旁雪山对峙，只留给我们一条窄如飘带的天空。蝼蚁般的我们沿着谷底细如飘带的栈道小心翼翼地前行。

蝼蚁般的我们沿着谷底细如飘带的栈道小心翼翼地前行。

上虎跳。

相传远古时期，有一只猛虎借助江心的巨石跳到了对面，因此这个峡谷被命名为“虎跳峡”。陡峻的山腰绝壁之下，白里透蓝的金沙江水撞击雪山巨石，似银珠迸溅，如玉帛飞悬，像玉龙腾空，蹦跳着，奔流着，从深山峡谷中开辟出前进的道路，乐此不疲地弹奏起琤琮热烈的音韵，流泻在奇石峭立的山岗。

似银珠迸溅，如玉帛飞悬，像玉龙腾空。

不久，我的目光常常停留在对面玉龙雪山山麓的围栏小路上。这条不足一米小路依山而凿，行走在此，每到雨季来临，一侧是脱缰野马般的江水，一侧是几近垂直的、随时可能滑坡的悬崖，稍有不慎就有生命危险，这就是茶马古道滇藏线最凶险的路段之一，也是马帮往返沙溪古镇和西藏的必经之地。

茶马古道。

茶马古道与江心的巨石。

每到二三月份枯水期，马帮便会冒险越过相对平静的金沙江，来到香格里拉地界，这其中除了贸易的马帮，还有一部分回香格里拉藏区的马帮。先民们清楚，马帮的每一次出行，都会面临着各种凶险。因此，每一次，当香格里拉的马帮将要过江踏上茶马古道远行时，位于虎跳峡附近的少数民族居民便会自发地来到虎跳峡举行祈福祭祀活动，希望马帮一路平安。

人们把“平安回家”的嘱咐寄托在马铃铛上，每次要出远门，亲朋好友会在马帮上系上铃铛，“山间铃响马帮来”，当来年二三月份听见铃铛声时，说明马帮平安归来。

玉龙雪山（右），哈巴雪山（左），马鞍山（中）。

1300年前，古人在以马为主要运输工具的前提下，仍然能够在险境修路，在险滩往来，串联起西南边疆地区的多个少数民族，维护了我国西南边陲地区的稳定。在悬崖、险峰、雪山……只要是为了人类的发展，就会写下生命的痕迹，这样的痕迹，即使细若蛛丝，微如马迹，也是一条照亮人类发展前景的光明大道。

如今，走进虎跳峡，1300年过去了，玉龙雪山一侧徒步的马帮已然转换为哈巴雪山一侧坐电梯的游客，但金沙江水仍然乐此不疲地拍打着两座雪山，不畏雪山对峙的凶险，浩浩荡荡地向东流，诉说着马帮乐此不疲的传奇佳话，传唱着马帮不畏艰险的激昂歌谣，吟诵着马帮坚韧不拔的永恒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