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蚌哥是我小时候的一个玩伴,又叫发小。那时候我们正上小学高年级,大家伙儿一起玩,互相都有个外号,或者叫绰号,诨号!有些外号甚至有点不雅,此处就不亮丑了!我们住的大院是省城的一个机关大院,蚌哥家是后来从一个以蚌得名的城市搬来的,他于是就喜提外号:老蚌!又因他大我两岁,习惯就叫他蚌哥。其实他正式的外号叫奶蚌。因为此时大院里,我们一起厮混的男孩子们,到了青春期了,有发育早的,胸前那两点开始鼓起来,颜色也变深了。不知道我们中间的哪一位,脑洞清奇,给一位哥们起了外号叫大奶(这时候应该明白我说的有点不雅的含义了吧)!一时间这个奶字被我们捧上天了,几乎所有人的外号都加了个奶字,好像没有这个奶字点掇,你都有点不好意思出门了。脸上有颗痣的,叫奶痣!奶痣的弟弟也无辜躺枪,明明就是一张小白脸,根本就没有痣,但沾了他哥哥的光,被叫成小奶痣。姓王的,叫奶王,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我们这帮小屁孩子之间呼来喝去,旁边却惹恼了某些孩子的妈妈。大奶的妈妈是位裹过小脚的阿姨,一次我们在大奶家门口喊大奶出来玩,门开了,大奶没出来,他妈妈踮着小脚气冲冲的出来了,严厉警告我们,以后不准喊大奶了!</p><p class="ql-block">奶蚌,噢不,老蚌,还不,蚌哥!他家就在大奶家的楼上。他和小奶蚌,也就是他的弟弟两人住一个房间,他爸爸妈妈带着他妹妹住在同一层楼的其他房间里,并不相邻,只是偶尔过来查查房。因此蚌哥哥俩住的房间,成了我们经常聊天开故事会的好去处。应该是因为叫惯了外号,我连蚌哥的大号叫什么都忘记了,是张三还是李四,留着考证癖们去考据吧。</p><p class="ql-block">哥俩很懒,明明楼道里就有厕所,但哥俩都懒得去。懒人自有懒办法,哥俩弄个大搪瓷缸子,拴了绳子,一头系在窗户钩子上,另一头系着尿缸子,平时就吊在窗外,想出小恭了,顺着绳子取来缸子,在床上便解决了。然后向窗外一泼,对楼下的青草而言,这是普降甘霖了。所以蚌哥房间外的这片青草,长的是格外茂盛,个中奥秘,只有蚌哥与我们这几个狐朋狗友知道。那时候我们这几位对蚌哥特别崇拜,崇拜当然有崇拜的理由。就说这把尿缸子吊在窗外的设计,就让人无法不拍案惊奇!尿缸子吊在窗外,房间里面没有了异味,他们也不用洗刷尿缸子,更重要的是,蚌哥的爸爸妈妈来查房,一直也没有发现尿缸子这个宝物的存在!蚌哥家的楼房是二层楼,那个年代,五六层楼房便算是高楼了,大院里的办公大楼只有六层!但六层楼的平台上,蚊子便上不去了,而且凉风习习,是我们这些熊孩子躲避酷暑夏夜,一起讲鬼故事和酣睡的好去处。</p><p class="ql-block">记得教员曾说过,当领导就是两条:出主意,会用人!蚌哥这个熊孩子,主意多,鬼点子多,对同伴又特别仗义,是具有领导干部的潜质的。大院后边有条小河,是我们暑假时的游泳池,钓鱼塘,捉迷藏的好场地,分成红军白匪打游击的小战场,总之,就是个免费的多功能游乐园吧。我们常常在河里洗澡,游泳,分成两拨,从河底剜起淤泥打泥巴仗!一次,在我们常常下水的河边的树丛里,冒出个巨大的马烽窝,对我们构成了威胁。蚌哥立刻策划,进行了一次完美的,我方无一受伤的,.剿灭马蜂窝的战斗。他把他的方案详细的介绍给我们,并事先做好了分工。我们都穿好游泳裤,手握弹弓,摆好阵形!因为心里有数,对撤退的安全持有信心,面对着那嗡嗡作响马蜂乱舞的大蜂窝,我们也没有丝毫的恐惧。只待蚌哥一声令下:打。十几颗黄泥丸弹弓子弹,同时并准确的击中了那只巨大的马蚌窝,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成百上千只金黄色的大马蜂,同时振翅出巢的声音,是那么的宏伟。我们顾不上观察战绩,按照事先的安排,不敢有丝毫迟疑,箭一般的向河里冲去,一头扎进河水,一口气潜游到几十米外。露出水面换气时,只见我们扎进水里的波纹上方,那一群群狂怒的大马蜂,像一团团乌云,在水面上旋转,上下翻飞,试图报毁家之仇。可惜蚌哥没有给它们这个机会。第二天再去打扫战场,那个大马蜂窝被打的像筛子一样,蜂群己经人去楼空了。</p><p class="ql-block">蚌哥不仅仅是主意多鬼点子多,而且对伙伴们也很仗义。有一次我们一起在机关礼堂看电影,一位叫小L的公务员,坐在我后面。这里先得解释一下,那时候机关的公务员,与现在所谓的公务员,需要正式考试,实际上就是各级官员干部的公务员,还不是一回事。那时候的公务员,应该也是编制内的工作人员,但主要是在行政部门里从事机关各种行政服务的人员。这位小L,应该是部队复员进入机关行政处工作的年轻人,平时穿着一身绿军装,梳着一个背头,五官清秀,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上去像十七八岁的小郎君!长的有点儿娘炮,用今天的语言形容,像一个小鲜肉。人长的宛约,但脾气却有点火暴,估计也是觉得我是个好欺负的孩子,加上放电影的礼堂也归他们管!那时候礼堂的座位,都是水平放置的,不像现在是阶梯式的,我坐在他前面,可能妨碍他看了,本来提醒一下,好好说一下便可以搞惦的小事,他居然伸出手来很粗暴的拨动我的脑袋。士可杀不可辱,我无端受此一辱,自然回头质问他。他蛮不讲理,威胁我要把我赶出去。蚌哥路见不平出口相助,质问他,你一个大人,怎么能欺负祖国的花朵?!小L恼羞成怒,一手抓一个,拖着我们向外走。我们挣扎着,但毕竟他是大人,我们还是孩子,被他拖到走道上了。此时此刻,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蚌哥飞起一脚,正中小L下体,小L惨叫一声,松开我们,双手捂住裤裆,蹲了下去,嘴里还不停的哼着!一时间礼堂里大哗,电影也停了,围了一大堆人上前来看热闹!说时迟那时快,几个公务员上来看住正在发呆的蚌哥和我,并押着我俩去了行政处。那边厢,有人背着小L去了机关门诊部。路上,一位公务员阿姨忧心忡忡的对我俩说,要是以后小L结婚生孩子受了影响,你俩可就闯大祸了。我当时听了,一头雾水,不就踢了一脚裤裆吗,跟结婚生孩子有毛线关系哦。我们被押进了处长办公室,Y处长是刚从部队转业的干部,长的人高马大,胸挺肩平,军人气质十足。晴天时,他家有时把呢子军大衣呢子军装拿出来晒,让我们这些从小就想当兵的孩子们,看的十分眼热!Y处长只听了那几个并不知道起因的公务员们的一番述说,也没有问我们俩,便吩咐公务员分头去找我俩的家长。蚌哥的妈妈披着件外套,先到了处长办公室。处长很严肃的对她说,你的孩子打伤了人,你看怎么办?!蚌哥的妈妈很镇静,也没有问蚌哥,转过头来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并说明是小L先动手拨我脑袋,并暴力拖拽我俩。事情本与蚌哥无关,蚌哥是打抱不平的。只见蚌哥妈妈走到Y处长面前,啪的一掌拍在办公桌上,办公室内的人们,都被吓了一跳!蚌哥妈妈说,你们大人欺负孩子,你还问我怎么办?!孩子我不要了,你们管吧!你们能歁负孩子,比我会管!说罢,转身就走。Y处长急了,大喊一声:XX同志,站住!但蚌哥妈妈头也不回,啪的一声摔上了办公室的门,走了。Y处长也傻了眼,此时又有公务员来报,门诊部小L那边,并无大碍,已经恢复正常了。Y处长挥挥手,放我俩回家了。其实毕竟是个孩子,那一脚能有多重?何况按法律术语,蚌哥这个无影脚,也算正当防卫了。希望小L吸取教训,并祝他早结良缘人丁兴旺。话说蚌哥经此一战,名声大噪,自是不在话下了。</p><p class="ql-block">蚌哥上中学了,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在学校大礼堂的开学典礼上,蚌哥便上演了他的高光一刻。据站在他旁边的某奶报道,顺便说一句,这个某奶也是个义务新闻发言人,有名的长舌男。据某奶绘声绘色的报道,蚌哥扭头悄悄的告诉他,其放了个哑屁。正所谓响屁不臭臭屁不响,蚌哥话音未落,一股恶臭巳经袭来。某奶形容,那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毒气弹,杀伤半径十五米!周围众人纷纷掩鼻,连台上正在长篇大论的校长,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只是校长毕竟是见多识广,道行深重,没有失态!但我如今已经七十多岁了,回想到蚌哥这段糗事时,正在曼谷湾碧蓝的海水里,四仰八叉的漂着。海水浮力大,我常常这样一动不动的漂在海面上,发呆,回忆往事!蚌哥的毒气弹让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在笑声中,体内的气体一下子不受控的释放了许多。我的脑袋沒入海里,实实在在的呛了一口海水。蚌哥,真服了你了,在另一个世界,还能让我为你呛水!</p><p class="ql-block">那场席卷神州大地的大运动来了,我们不用上课了,更自由了。我们也玩出了许多新花样!有一段时间,蚌哥痴迷玩蛇,我们常常远足去郊区的水田。我看到水田里昂着头游动的水蛇时,便用它当我练习弹弓枪法的靶子,有时一弹击中水蛇的头部,它立刻就扭曲着,浮尸水面了。从小便听爸爸说过,在部队的时候,有一位广东籍的司务长,蛇肉烹制的非常好吃。我们抓了一条肥大的水蛇,蜕了皮,切成段,在一个发小的家里烹制了一番。一群从没有做过饭的熊孩子,能做出什么美味?做完一尝,不好吃,都倒了。不过不少无辜的水蛇也因此避免了杀身之祸了。</p><p class="ql-block">蚌哥喜欢抓一条小水蛇,把玩一番,有时还放进口袋里,带回大院,见到怕蛇的小伙伴们,他会摸出蛇,吓唬他们,欣赏他们花容失色狂奔而去的囧态。有一次他晚上睡觉,把蛇盘在胸口,人便睡着了。待他醒来后,发现那条蛇已经不告而辞了!</p><p class="ql-block">我们小时候,看那些红色电影,常常入戏。也经常玩红军打白匪的游戏,谁都不愿当白匪,最后只能由锤子剪刀布来决定。当我们看了电影《铁道游击队》后,成群结队的去火车站扒火车玩,在调车场里行进的货车车厢上跳上跳下,此刻觉得自己俨然成了刘洪大队长!蚌哥玩的更出奇,一次扒货车短程往返的过程中,他居然蹲在两节车厢连接的挂钩上出恭!现在七十多岁时回想,蚌哥那真是在玩命啊,但当时除了崇拜还是崇拜!</p><p class="ql-block">后来一次阿里巴巴式的奇遇,终结了我们去当铁道游击队的游戏。有一次扒火车玩,我们扒开车厢上盖着的篷布,钻进车厢里,就像阿里巴巴进了山洞。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绿色的大铁皮糕点箱,就是我们在点心店里看到的那种箱子。关键是铁皮箱子没有锁,只用了一根细铁丝在锁扣处拧了一下。甚至都不需要工具,我们只用手便拧开了铁丝,打开了箱子!满满一箱子的各色糕点,都是我们平时在点心店里,垂涎却不可得的美味啊!下面的情况,各位用脚Y子想,也可以想像的到了。我们大快朵颐,那时候并没有自助餐,但蚌哥带着我们,提前n年,便体验了自助餐那种放怀大吃的快感了!</p><p class="ql-block">本来这可以成为一次幸运的免费大餐,但因为蚌哥的贪婪,事情却有了另外的结局。我们吃饱了,把铁箱恢复原状,就各自回家了。但蚌哥却犯了阿里巴巴的哥哥同样的错误:他揣了两盒点心,带回他的房间里,想慢慢享用。没有想到那天晚上他爸爸突袭查房,人赃俱获。想来以蚌哥的刚强,一开始一定是编了不少瞎话,而且是坚不吐实的。但蚌哥爸爸也不是好糊弄的,最后对蚌哥动了大刑,用绳子把蚌哥捆在床脚上,严刑逼供。大刑伺候之下,刚强如蚌哥,也只能供认不讳了。于是他爸爸连夜带着蚌哥,去火车站派出所投案自首去了。说是投案,当时其实是无案可投的,因为此刻还无人报案。直到好几天之后,收货方发现短缺了,才报案过来。最后统计完损失,所有的大餐参与者,一人一份,由家长交付了赔款。大概是因为参与者都是孩子,又兼家长态度较好,主动投案,主动赔钱,最后派出所方面也没给什么处罚。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大餐这句至理名言,不由你不信了!</p><p class="ql-block">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大潮卷来,奶字帮的众哥们儿一哄而散,各奔东西了。我也从此离开大院,再没有回来。多年后,通过道听途说,知道了蚌哥的一些事情,有绯闻,有艳遇,有情怀,有悲壮……蚌哥下乡回城后,被安排在一家街道企业就业,那家企业里有许多大院里的干部子女,现在的话叫官二代!但那时候,也只能在各种大小企业里,当个普通工人了。这个时期,听说蚌哥在乡下劳动时的初恋,也就是辮子粗又长的“小芳”,曾经来找过他,最后怎么个结局?不得而知。想来大家伙儿下乡时正当情窦初开之年,窈窕淑女好逑君子,芳心互许也属正常,那个年代蚌哥这样的浪漫故事,也不是个别现象!不过他在街道企业并没有干多久,盖因为蚌哥岂是池中之物。骑着摩托背杆称,跟着小X干革命,蚌哥早早下海单干了。在单干典型的傻子瓜子要红未红,万元户还是稀罕之物时,蚌哥已经买了城里最大只的摩托车,在大街上呼啸而过了。不过,据说他并没有“一阔脸就变”,看到当年的发小,某奶之类的,他会很豪爽的请你上车兜风,坐过他的大摩托车的发小们,回忆起来,一脸的幸福,那叫一个拉风,终生难忘啊。蚌哥最后的结局颇有点悲壮:他连夜开车去谈生意,车撞到了路旁的大树上,他的最后的形象,是倒在方向盘后,手指还夹着吸了一半的香烟!</p> <p class="ql-block">我靠在芭堤雅海滩的海滩椅子上,遮阳伞下,我陷入了往事的云烟中。我面对的波光粼粼的曼谷湾的海面,恍惚之间幻化成了大院后面的小河:蚌哥从刚刚打过泥巴仗的河里上岸,笑着向我走来。他对我竖起大拇指,说你刚才那坨大泥巴砸的太神了,奶乌刚露出水面换气,被你砸了个正着。他那糊了一头的烂泥巴,看着真过瘾。蚌哥好像是想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突然,一阵清爽的海风,吹去了这一切幻觉。我甚至没来得及对他说一句:蚌哥,你还好吧……</p><p class="ql-block">此刻,我的眼睛里好像被海风吹进了砂粒,我在心里轻轻的说道,蚌哥,安息吧!</p><p class="ql-block">申明:本文纯属虚构,如遇某情节雷同,只是巧合,切勿对号入座。</p><p class="ql-block">2024年3月8日,随手码字码就于芭堤雅海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