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高平市上党梆子剧团受邀前来微子镇,进行四天七场的戏曲展演,这消息我是从抖音获悉的。高平市,令我亲切无比,而“上党梆子”,又令我怦然心动,特别是节目单中出现了“张爱珍”的名字,这一刻,我心潮澎湃,热血沸腾。</p> <p class="ql-block">张爱珍是上党梆子“里程碑”式的人物,她的名字在家乡如平地惊雷,无人不知,闻名遐迩。在我很小的时候,张爱珍已名声大噪。听大人讲,只要是张爱珍的戏,距离正式开演还有很长时间,方圆十里八庄的百姓已经自发地闻讯而来,聚拢一处,里三层外三层,将场地挤了一个水泄不通。帷幕拉开,众声喧哗一瞬间止息了,出奇的寂静,鸦雀无声,张爱珍独特的唱腔飘荡在上空,与观众的心绪情感唱和呼应。</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2022年夏 与张爱珍老师合影</b></p> <p class="ql-block">上党梆子,流行于山西东南部长治、晋城两市,是上党地区人民群众的精神家园。在上党梆子的发展历程中,晋城下辖高平市表现惊艳,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印记。行政划分上,高平和晋城是从属关系,高平隶属晋城管辖,两者并列有失稳妥,但具体到上党梆子,两者并列又是一种必然。这里有两个表征:其一,上党梆子的成就和氛围,高平一点不比晋城逊色;其二,晋城的许多上党梆子名家,正是从高平迈出了他们坚实的步履,或者可以说——高平,是上党梆子的发源地!</p> <p class="ql-block">不管怎么说,因为“张爱珍”的存在,我必须亲临现场,聆听经典。在抖音看直播,显得过于轻佻了,丢掉了仪式就丢掉了诚恳,丧失了奔赴就丧失了虔敬。妻子也对张爱珍推崇有加,她脱不开身,我独自前往,临行前她不忘调侃一句:你完全失去了自我,你对张爱珍和王安忆的痴迷,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面对她的揶揄,我置若罔闻,转身消失在夜幕中。</p> <p class="ql-block">这是晚上七点左右,暮色尚未完全笼罩大地,视野朦胧,将暗未暗,个别的路段,还出现了大车拥堵,我颠簸在崎岖的山路上,奔赴自己的目的地。抵达时分,我第一印象是失望,放眼望去,人气不大够,舞台下方的观众席,尚未聚满一半空间,其中,三四人支起装备,做着现场直播。我不知道这乡镇规模如何人口怎样,似乎是,这片土地,对张大师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热忱,也许,他们还意识不到张大师的份量。</p> <p class="ql-block">张爱珍是对上党梆子有突出贡献的艺术家,她一生致力于上党梆子声腔艺术的创新与改革,发展成声名远扬的“爱珍腔”。她荣获中国戏剧“梅花奖”,中国戏剧“金唱片奖”,“总是被模仿,从未被超越”——“上党梆子声腔女状元”是独属于她的荣誉和桂冠。她到山西电视台、河南电视台、安徽电视台、湖北电视台和中央电视台录制节目,并在台湾成功举办上党梆子个人音乐会,将一个古老剧种的魅力带向更广阔的天地,让上党梆子焕发出无限生机。</p> <p class="ql-block">为什么观众席没有形成火爆的场面?我想,媒体时代是一个原因:电视,电影,手机,抖音,快手,短视频,快餐文化——对传统艺术造成了多大的冲击?戏曲如此,文学也是如此——我想,八九十年代戏曲如日中天的时候,也正是文学刊物洛阳纸贵的时候,可是,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许多传统艺术不可避免地面临着全新的挑战。今天,张爱珍大师到高平演出,观众肯定比微子镇要多得多,但要达到八九十年代的“里三层外三层”,也几乎不可能。那个时候,张爱珍下乡演出,在舞台最前方,老百姓会整齐摆满录音机,将张爱珍的唱段整本录下来,然后带回家,反复聆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白燕升老师讲过这个细节,这是事实,不是虚构。还好,有白燕升老师在小心翼翼维护着戏曲的体面和尊严,为保护和弘扬戏曲艺术,他义无反顾,煞费苦心,奔走呼号,劳苦功高。</p> <p class="ql-block">话说回来,这样国宝级的艺术家,在国家舞台上都是耀眼的星座,然而到了这里,为何人员寥落?我想,除了时代因素,还有一层审美趣味的原因。就我所知,潞城这地方,热衷的剧目是“上党落子”,平常听“上党梆子”极为有限,长此以往,形成了自己的审美趣味,此间情形恰如饮食,偏狭的口味日积月累,更改起来难如登天。说白了就是,这里的观众只听“落子”,“梆子”再好,也听不进去,一个词,不习惯!</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国家一级演员 梅花奖得主</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张爱珍</b></p> <p class="ql-block">具体到我,最爱上党梆子,其次是黄梅戏。喜爱黄梅戏完全由于“爱屋及乌”,人生有那么一段日子,我偏爱散文家余秋雨,而黄梅戏表演艺术家马兰正是余秋雨夫人,于是,很是欣赏了几部黄梅戏。我不喜欢落子,遥想小时候,“落子”在故乡的村庄也唱过,只是概率极低,比如唱十场戏,上党梆子会占到九场,而剩下的一场,要么是上党落子,要么是豫剧,比例就是这样悬殊。概括起来,一句话:在高平晋城,上党梆子的地位坚如磐石,不可动摇。</p> <p class="ql-block">我喜欢梆子,不喜欢落子,当然与从小接受的熏陶密不可分,一日日的耳濡目染,梆子的声腔早已融进了血液。分析起来,首先,我觉得上党梆子的声腔更丰富,而上党落子的声腔相对单一;其次,上党梆子比上党落子发展得更成熟,成就也更突出,一个直观的衡量指标是:迄今为止,上党梆子梅花奖获得者共计五人,分别是张爱珍、吴国华、张保平、陈素琴和杜建萍,而上党落子梅花奖获得者仅郭明娥一人。其实两者之间相辅相成,上党梆子正是因为有了张爱珍这样的探索者和改革家,声腔的发展创新才能源头活水滚滚向前。</p> <p class="ql-block">第一晚演《杀妻》。这是张爱珍摘取“梅花奖”的展演剧目,常演不衰。这出戏,我在现场看过三四回,通过磁带、光盘和电脑手机观看多达数十次,实在是熟到了骨子里,大段的唱词能熟练背诵,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主人公由两人分饰,张爱珍饰演后半场,剧目的高潮部分。我混迹于微子镇的百姓里,与看戏的群众做着交流。张大师出场前,观众席话语不断,人们三三两两扯着闲篇,气氛有一丝混乱。演出进行到中途,个别观众耐不住性子,不时起身离座,向门口走去。这时候,我有一点惋惜,很想过去一一告诉他们:别走,再等等,大师马上就要上场,请给自己多一点耐心,好戏还在后头呢!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我是一个异乡人,操着一口高平方言,我与他们很不熟,贸然搭讪着实突兀,也不是我的风格。</p> <p class="ql-block">突然间,身边一名观众问我:高平有几个剧团?——他怎么知晓我的来历?我想,可能还是方言出卖了我。也许看戏中途,有人窃窃私语:这就是张爱珍?我按捺不住,不自觉道:不是,张爱珍还没出场呢!就这样,三言两语之间,暴露了我的行踪。我很高兴为他解答:高平有两个上党梆子剧团,一个是“高平市人民剧团”,俗称“一团”,也叫“大团”,代表人物是宋晋梅;另一个是“高平市上党梆子剧团”,俗称“二团”,也叫“小团”,代表人物是杜建萍。见他迟疑,我继续热情补充道——这两个代表人物都是张爱珍大师的徒弟,其中杜建萍也获得了梅花奖。</p> <p class="ql-block">这名群众眼睛盯着舞台上方高高悬起的横幅——“高平市上党梆子剧团”,脱口而出:“怪不得呢,原来是二团,二团肯定没有一团好!”这时候,我明白,他是对剧团的部分演员失望了。我想,这确实是二团存在的一个问题,那便是:演员水平良莠不齐,高的太高,低的太低,个别演员的发挥失误,影响了剧团的整体声誉。我向他解释:其实两个剧团相差不大,也许平均水平或综合实力,二团稍逊一团一筹;然而,二团有名角,有“梅花奖”呀!为了鼓舞他的士气,我喋喋不休:再等等,一会张爱珍出场,你就知道什么叫“高水平”了;还有,你们这次邀请的剧团不错,两个“梅花奖”呢!经此一番交谈,我们拉进了距离,气氛似乎熟络,他讲出一句话,脸上充满骄傲的神色。他说:告诉你吧,我们这个地方,群众的眼光很挑剔,欣赏水平也很高,在我们微子镇,演员想博得一片鼓掌叫好,是不容易的一件事!</p> <p class="ql-block">一幕剧结束,下一幕开启,电子屏打出几个字——王玉莲:国家一级演员,梅花奖获得者,张爱珍(饰)。这时候,听戏的观众,神情心态发生了变化:注意力高度集中,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股期待的心情,呼之欲出!张大师出场了,容颜俏丽,笑眼盈盈,第一句唱出——舞台是演员的试金石,“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观众虽没鼓掌,但俨然一副被征服的模样!</p> <p class="ql-block">演出继续进行。张爱珍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嗓子,行话叫“老天爷赏饭吃”,几十年来,她善于创新勇于探索,不断从其他剧种借鉴汲取有益养分,融会贯通,开宗立派,大胆改革,自成一家,形成影响深远的“爱珍腔”,为上党梆子的艺术世界增添了宝贵财富。她的嗓音圆润通透,唱腔婉转缠绵,把握人物心理细腻精准,塑造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舞台上,张爱珍和郭孝明演出着精彩的故事,舞台下,戏迷的交流从未止息。</p> <p class="ql-block">方才,我与一名群众问答应和,不多时,周围有身影向这边挪动,参与谈话,发表主张。一位讲,“张爱珍老了!”这是客观事实,她于1959年出生,今天已是65岁的年纪,时间的流逝令人伤感,老艺术家坚持奔赴一线登台演出,这种精神和情怀令人动容。不过我要说,张爱珍“老得”比别人慢,由于天赋,还由于青年时期形成的扎实基本功,她的嗓音和唱腔,虽与自己年轻时相比存有差距,但在同龄的名家中,依然是佼佼者。</p> <p class="ql-block">另有一位,凑过来,开口道:“张爱珍的唱腔名不虚传,张爱珍唱得就是比吴国华好听!”从他嘴里得知,微子镇这地方“了不得”!从这里走出了郝同生、吴婉芝和吴国华好几代上党梆子艺术家。吴国华与张爱珍同一年获得“梅花奖”,吴国华的母亲吴婉芝还是张爱珍大师的老师。很长时间以来,张爱珍和吴国华是上党梆子的两面旗帜,就像今天的偶像拥有庞大的粉丝群一样,她们两位是上党梆子的明星,各自拥有自己的一众粉丝,同时,不可避免地,两位也总是被拿来比较一番——有一个问题横亘在面前:两朵“梅花”,究竟谁唱得更好?一种普遍的观点是:吴国华表情丰富,张爱珍唱腔悦耳!确实,张爱珍的唱腔别具一格,据说她出身凄苦,所以唱“苦情戏”总是特别哀婉动人,《秦香莲》《杀妻》——如泣如诉,痛断肝肠,令人掩面而泣,潸然泪下。</p> <p class="ql-block">还有一位,进行宏观比较,有感而发。他对我讲:听起来,高平的上党梆子比长治的剧团还好听!一个“还”字,反映出他内心世界的一点“不可思议”——毕竟,高平是县级市,长治是地级市,行政级别上,两者不可同日而语。然而,他的话,竟流露出几分真相。长治上党梆子的整体实力也许不差,但有一个致命缺陷,伤及要害,那便是:缺乏名角!上文提到上党梆子的五朵梅花,全部诞生于高平晋城,长治名额为零,这不能不说是一桩遗憾。“五朵梅花”中,四朵女性梅花均来自高平,唯一的男梅花张保平来自沁水,但作为吴国华丈夫,算作“高平”女婿,因此有高平梅花“四朵半”的说法。</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五朵梅花</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5px;">杜建萍、张爱珍、张保平、吴国华、陈素琴</b></p> <p class="ql-block">此时,最初与我搭讪的观众,发出感慨:“把式终究是把式,刚才有人陆续离开,现在你就是赶也赶不走他啦!”这时候,张大师唱到了最动情的段落,所谓“三件事”,这环节,作为搭档的郭孝明,没有唱词,只有动作,流露出极度的难舍难分和纠结无奈。国家一级演员郭孝明,“不是梅花,胜似梅花。”他是张爱珍的黄金搭档,两者犹如京剧中的于魁智和李胜素,两者还好比黄梅戏中的黄新德和马兰,珠联璧合,成就一段佳话。</p> <p class="ql-block">演出在观众的掌声中结束,我奔向后台与张大师合影。我用家乡话向张老师致敬,我说:张老师,您辛苦了!我又说:您唱得真好,在所有“梅花奖”中,您的唱腔是最好的!我还说:您对上党梆子的贡献有目共睹,你培养的一大批徒弟宋晋梅、杜建萍、邱亚萍、索伟琴和魏璐颖已日臻成熟发展壮大,特别是杜建萍也获得了“梅花奖”——师徒同获“梅花奖”,这在戏剧界极为罕见,堪称奇迹!面对我的陈述,张大师一一回应:她说自己已经年老,她说梅花奖得主的唱腔各有特色,她是一如既往的谦虚低调。谈及自己徒弟,她脸上浮起骄傲的神情,是的,她有理由骄傲——在上党梆子接班人的培养上,她孜孜以求,硕果累累!分别之际,张大师看向我:“明晚我演《柴夫人》,你有时间的话过来吧。”</p> <p class="ql-block">下一日,我如约而至。《柴夫人》也是张爱珍的常演剧目,所有剧目中,近年来,张大师最常演出的有三部:《秦香莲》、《杀妻》,还有这部《柴夫人》。区别是:前两部,一般有两位演员共同完成,张爱珍只唱后半部;而后一部,《柴夫人》,张爱珍唱的是整本,其难度可想而知——这里,张大师的敬业精神彰显无疑,她对上党梆子的热爱,真是刻进了骨子里,令人叹服!</p> <p class="ql-block">这一场戏,阵容超级豪华,豪华到奢侈的地步。张爱珍、郭孝明、杜建萍——三位“国家一级演员”同登场,两朵“梅花”齐上阵,非遗传承人郭孝明为两朵梅花甘当“配角”,这样的“强大配置”,在上党梆子的演出历史中,屈指可数,寥寥无几。事情就是如此,在这样一个普通平凡的乡镇“微子镇”,当然“微子镇”也不普通,上党梆子“梨园世家”郝同生、吴婉芝、吴国华与这里有着难以割舍的历史渊源,这地方也被称作“戏窝子”——我突然想起,这也是那位观众声称“这地方群众眼光挑剔,获得掌声并不容易”的底气根由。这个夜晚没有星星闪耀,相反,有微小的雪花在迎风飞舞,可是,在这个平凡的夜晚,上党梆子名家带来一场饕餮盛宴,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这里将迸发出传统艺术的悠长回响,激荡出上党梆子的铿锵共鸣。</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国家一级演员 郭孝明</b></p> <p class="ql-block">张爱珍为何加盟小团倾情演出?我想里面有两层涵义:一是“扶持”,二是“受邀”!在一次访谈中张爱珍讲到,“小团是杜建萍那个团,而杜建萍是我的徒弟,所以我经常扶持小团。”在这里,张大师用了“扶持”一词,那也就间接指出了小团实力稍逊于大团这一个事实——有了张爱珍的“扶持”,情况完全改观,小团的邀约纷至沓来,小团的“台口”,与大团可以等量齐观。至于“受邀”一说,则缘自张爱珍历久弥新的广泛影响力,虽已退休多年,江湖上依然流传着她的传说,于是,主办方与小团洽谈合同时,往往特别加上一条——必须有张爱珍大师的出场——宁愿提升“价码”也在所不惜,从这个角度来讲,有点像业已退休的特级教师高薪返聘,或者,专家学者到高等院校担当客座教授,宝刀不老,事业长青。</p> <p class="ql-block">在《戏聚高平,擂响中华》的现场,在《中国梆子大会》的舞台上,白燕升老师盛情推荐高平文旅,特别提到现存最古老的“金代戏台”。高平的戏曲文化源远流长,被专家誉为“上党梆子之乡”。去年家乡举办庆典,特邀四台大戏齐上阵:梆子两台,分别为高平大团和高平小团;豫剧两台,分别为长治豫剧团和河南豫剧院;不同剧团演出相同剧目,真有点教师授课“同课异构”的意味——老百姓是检验成果的“试金石”,在这没有硝烟的擂台上,亲近艺术拥抱传统的氛围扩散弥漫。也许是遗传密码的远年流注,也许是戏苑名家的使命担当,也许是政府官员的战略眼光,总之,这片土地对上党梆子的情感,厚重饱满,无以复加。</p> <p class="ql-block">演出结束,我饱了眼福和耳福,同时也留下小小的遗憾一桩。我是一个贪婪的人,我很想与张大师再次合影留念——一是随着年岁俱增,张老师登台的次数将会越来越少,与此同时我亲临现场与大师接近的机会只会少之又少,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另有一层原因,《柴夫人》的演出,张老师先后更换了三套戏服,每一套都珠光璀璨华美无比,摄像效果一定美不胜收光彩照人。可是,当我走向后台,发现灯光昏暗,墙壁裸露,也没有道具用作背景,总之,拍照的条件很不具备;我望向张老师,她正在卸妆,有一点疲惫,也难怪,整本《柴夫人》由65岁的她一唱到底,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而,张老师没有辜负这片梨园热土,她的水准一如既往稳定扎实,她完成得很出色。“年龄不饶人”,我不忍心过多打扰她,于是,简短告别之后,踏上了归去的旅途。</p> <p class="ql-block">此刻,记忆把我拉回二十多年前。高中的时候,我买了随声听,还买了两盒磁带,一盒是《张爱珍戏曲精选》,一盒是《董文华歌曲精选》。那个时候,磁带还在盛行,若干年以后,磁带将销声匿迹;那个时候,董文华还安然无恙,若干年以后,她将遭遇红楼,最终搁浅。总之,我不会忘记,有一段时间,张爱珍和董文华交替在我耳边回响激荡,抚慰了我苦闷寂寥的青春时光。</p> <p class="ql-block">我为什么热爱上党梆子?空间上,这是故乡流淌出来的声音,我听上党梆子,相当于精神回到了家园。时间上,这是我遥远的温馨记忆,我听上党梆子,相当于灵魂回到了童年。</p> <p class="ql-block">我为什么喜欢张爱珍?因为她和我的精神领袖王安忆是同一类人,虽然行当不同,一为戏曲,一为文学,但殊途同归;更何况,“文艺不分家”。她们的人品谦逊低调,她们对事业的追求旷日持久,她们都在自己的领域将事情做到了极致——王安忆将“小说写作的可能性”发挥到了极致,张爱珍将“上党梆子的声腔艺术”发展到了极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