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父母出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那时物质匮乏,缺衣少食,能把我们姊妹四人拉扯大已实属不易。他们一生清贫,去世后除了一幢乡下的老宅,没给我们留下什么值钱的物件。父亲去世得早,2021年10月母亲也随他而去。我们四姊妹办理完她老人家的丧事,整理她的遗物时,一个藏于老柜子抽屉深处的用五彩丝线绣着各色花纹的针线包蓦然映入我的眼帘。许多深藏记忆一时涌上心头,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强忍着悲痛对姊妹们说“我就珍藏着这个吧,其它值得留下的东西,你们留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是一个里面用三本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版的《中国青年》刊物合订而成,外面用双层绣花布匹装订起来作为封面的针线包。齐缝处用麻线整齐而牢固地装订着,就像一件极其珍贵的艺术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翻开这泛着斑驳黄渍却又带着书香味的针线包,封面和正文是那个年代特有的插画,里面的内容多是毛主席语录,介绍雷锋、王杰等英雄事迹,号召全国人民向英雄学习,教育青少年如何做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还有时刻不忘阶级斗争,痛斥美帝国主义及日本侵华的暴行等内容。我们写完作业并会翻看这些书页,那时认识的字不多,其中意思也不太懂,最喜欢看里面的彩色插画了,母亲并会读给我们听,讲里面的故事,讲做人的道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扉页里插着几枚锈迹斑班的缝衣针,刊物的插页里,零星插放着纸质的大小不一的各式“鞋样”,有鞋面的、有鞋底的、有男款、女款,上面还写有家人的名字。母亲当年就是用这些鞋样,在米桨糊成的布料上剪成大小不一的鞋面,纳成厚厚的鞋底,为一家老小做布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母亲年纪时很能干,是村里的铁姑娘,白天在田间做农事,一点不比男人差,田间劳作收工后还要做一堆的家务活。母亲的手工不是很精巧,但“双抢”后天气逐渐转凉,还是要为一家老小准备过年的新布鞋了。每到这时,母亲会翻出家里穿破的粗布衣物,拆洗晾晒干净,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晌午,搬出一大块木板,然后煮一大锅米糊,将这些布料层层贴在木板上晾晒。等晒干了,再照作鞋样修剪成鞋面。细碎的布料则一层层装订起来,用麻线纳成鞋底。各色布面构成不规则却又五彩缤纷的画面,在阳光下散发着米浆的香味,那是一种阳光的幸福味道,更是母亲的味道。</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到了晚上,姊妹们围坐在煤油灯下写作业,母亲则坐在一旁帮我们纳布鞋,母亲将针头在自己的发间来回摩擦两下(说是可以将针头磨得锋利些),接着用铁制的“顶针箍”将针头钻入厚厚的鞋底,再将鞋底翻过来,用牙齿咬住针头拨将出来,继而抽出长长的麻线,发出“沙沙”的声响。接着扎入下一个针孔,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夜间她总能魔术般地纳好一双鞋底,针脚密密麻麻而又整齐。印象中柔柔的黄荤灯光下,母亲的眼神总是那样的温柔明亮,脸庞是那么俊俏而慈祥。跳跃的煤油灯火苗将母亲的身影忽闪忽闪地映射在糊着报纸的墙壁上,是那样得祥和。多年之后这样的情景总会浮现在我的脑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母亲的针线活在村里不算是做得好的,但穿着母亲做的布鞋却特别地幸福,总忍不住要在小朋友中去炫耀一番。后来随着年事的增长,母亲的视力也大不如从前了,并很少做针线活了,再后来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也不用去手工做布鞋了。这伴随着母亲青春年华的针线包并被母亲深藏于木柜之中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现如今母亲已去世两年有余了,这是她给我留下的唯一的念想,虽然自己年过半百,但每次翻看它时,那温馨的来自母亲的儿时回忆和对母亲的怀念之情并会涌上心头。而每当想起母亲时,我总会抬头看看天空,我知道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那蓝天白云的深处,一定是她老人家在满怀深情地看着我。</span></p>